第257章(2 / 2)

三短一长。

这不是摩斯电码。

但这个组合,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另一扇门。

我猛然记起几天前,阿九押送一具假模型去后山时,在走廊拐角,他曾“无意”碰翻了陈医生放在地上的药瓶。

褐色的液体流淌出来,在地板的缝隙里渗开,恰好形成了三个独立的字母形状——Y-E-S。

当时我只觉得是巧合,但现在想来,那笨拙的动作,那恰到好处的角度,根本就是一场刻意为之的表演。

“YES”。

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在回答谁?

或者说,他在向谁传递信息?

我立刻启动了我的“能力”,那是我从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我能回溯视野内发生过的所有细节,像播放一段可以无限放大的录像。

我将意识沉入对阿九的记忆里,过滤掉他所有正常的言行,只专注于那些微小的、不自觉的动作。

很快,我找到了。

每一次,当苏眠或者陈医生提到“净化仪式”这四个字时,阿九的右手都会下意识地、极轻地抚摸一下自己的左边袖口。

我将那个画面放大,再放大。

在他的袖口内侧,缝着一朵已经洗到褪色的蓝色布花。

那手工粗糙的花朵样式,和我前几天在第九号坟前那些烧剩下的纸花残骸,一模一样。

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阿九,那个沉默寡言、忠心耿耿的守卫,是第九个女孩的亲人。

他不是帮凶,他是潜伏的复仇者。

第二天一早,我伪造了一份“模型体温异常监测报告”,模仿着陈医生的笔迹和口吻,写得滴水不漏。

在报告的末尾,我潦草地签上了陈医生的名字。

然后,我从之前偷拍的照片里,裁剪出一张最模糊、也最触目惊心的。

照片里,第九号坟的土堆边缘,一角鲜艳的红色毛衣从新翻的泥土里露了出来,像一抹凝固的血。

我将这张小小的照片,夹进了报告的折缝里。

我叫来经常帮大家跑腿的小石头,让他把这份“紧急报告”立刻送去给正在值守的阿九。

我则悄悄跟在后面,躲在仓库区的一堵断墙之后。

我看到小石头将报告交给了阿九。

阿九接过,习惯性地扫了一眼。

当他看到签名是陈医生时,他没有任何怀疑,转身就走向不远处的碎纸机。

那是处理废弃文件的标准流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将报告塞进碎纸机的入口,机器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停住了。

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似乎是报告里夹带的异物感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抽出报告,打开,那张小小的照片滑落在他手心。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看到他握着照片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阳光下,那抹红色是如此刺眼。

他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几秒钟后,他将报告和照片揉成一团,却没有再走向碎纸机,而是飞快地塞进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按住。

回到阁楼,我取出那个陪了我很多年的檀木盒子。

它曾装着母亲留下的遗物,现在,它将成为我的军火库。

我将那块刻着“三短一长”的硅胶残片放进去,接着,又将我伪造的那份报告的底稿,以及一张我重新打印的、第九号坟前那朵蓝色布花的清晰照片,一并放入。

我合上盒盖,指尖在冰凉的木纹上划过,轻声说道:“顾昭亭,你演你的戏。我走我的路。”我们都在黑暗里潜行,只是通往了不同的方向。

夜色更深了。

我站在阁楼那面唯一落了灰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恐惧和不安。

我拿起一根画眉用的炭笔,对着镜子,开始在自己脸上勾勒。

我描出那具模型的轮廓,描出它空洞的眼眶,僵硬的唇线。

很快,镜子里的人,一半是我,一半是那个等待被献祭的“完美容器”。

然后,我举起炭笔,用尽全力,在脸颊上画下了一道粗重的、撕裂一切的斜线。

镜中的倒影瞬间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女孩林晚照,而另一半,是一个眼神冷静、嘴角带着一丝残酷笑意的猎手。

我扔掉炭笔,转身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一个精明而谨慎的声音:“喂?”

“孙会计,”我开口,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帮我办一份‘死亡预登记’。”

电话那头沉默了。

“名字,林晚照。日期,就定在三天后。”

“你……”

我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窗边,望向镇子另一头的坟场方向。

今夜无星无月,顾昭亭用来与我联络的信号灯没有亮起。

但在我的视野的尽头,第九号坟前,似乎多了一小堆刚刚燃尽的纸灰,黑黢黢地印在地上。

我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也像是在对自己下达最后的命令。

“第十个名字是我,但这一次,门由我开。”

说完,我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只檀木盒上。

明天,孙会计就会把那份盖了章的文件送来。

那份宣告我“死亡”的文件,将是这场骗局里,最真实的一块拼图。

它应该被放在一个最安全,也最隐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