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窑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人脸模型,成千上万,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
突然,那些泥塑的眼睛齐刷刷地睁开,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用同一种频率,同一种声调,呼喊着我的名字。
林晚照。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
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我的胸膛。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异常的灼热。
是那块怀表!
它从未如此滚烫过,像一块刚刚从炭火里取出的烙铁。
我颤抖着手打开它,借着窗外渗进的微弱月光,看向夹层里那张林氏先祖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依旧端庄地坐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就在我凝视的瞬间,那丝笑意……似乎微微加深了。
就像一个活人,在我眼前牵动了一下嘴角。
“啪”的一声,我猛地合上了怀表,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被子上。
也就在这一刻,我的金手指传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
它不再是单纯地提取和分析情绪,而是开始“接收”。
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呼吸节奏被另一种频率强行侵入、同化。
那是一种极其短促、潮湿的呼吸声,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就紧紧贴在我的耳边,贴在我的后颈,与我一同喘息。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成形:老K那个看似疯癫的“魂契”理论,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
长期接触蕴含着死者强烈执念的信物,真的会“染上”属于死者的东西。
不只是情绪,还有……呼吸,甚至更多。
天刚蒙蒙亮,我就再也躺不住了。
我冲出屋子,几乎是跑着到了村委会的图书角。
那个角落空空如也,《陶瓷工艺史》已经不见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拿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转身,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巷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明远。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晨曦的微光里,手中捏着一张纸。
是那张男孩背影的旧照片。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看见我了。
他的目光穿过清晨薄薄的雾气,直直地望了过来,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我无法读懂的、深沉的平静。
然后,在我惊骇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异常珍重地,将那张承载着他整个童年秘密的照片,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一半,他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自己胸口的口袋里,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而另一半,他朝我走了过来,步伐很慢,却很稳。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半张照片,轻轻地、轻轻地放入了我摊开的、冰冷的手心。
我僵硬地低下头。
那半张纸上,并不是男孩的背影。
那是一幅用炭笔淡淡勾勒出的素描,笔触细腻而温柔。
画上的,赫然是我自己的脸。
画中的我双目紧闭,神情安详,眼角却悬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风猛地穿过狭长的巷子,吹得我手中的纸角不停地拍打着我的掌心,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声响。
四周一片死寂,我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是你在替我呼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