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记录,是预测——他明晚还会来。
深夜的露水打湿了我的布鞋,鞋尖沉甸甸的,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我蜷在柴房的草垛里,柴草扎进脖子,散发出陈年稻秆的霉味,混着泥土与动物粪便的气息,黑暗中连自己的呼吸都像陌生人的低语。
我盯着院门口那截被月光照亮的泥地,泥土泛着冷白的光,像一张等待签名的契约。
陈守义的影子出现时,我摸出兜里的面粉——和前天撒在门前的一模一样,细腻冰冷,像雪。
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沾地上的墨渍,后颈的汗毛在月光下支棱着,像猫耳朵竖起。
我猫着腰凑近,把面粉从他背包拉链缝里抖进去,像往老鼠洞撒药,粉末簌簌落下,无声无息。
他走后,我打着手电筒沿着他常走的小路找。
在第三丛狗尾巴草下,我摸到个金属硬物——是枚打火机,外壳磨得发亮,冰凉贴手,背面刻着“孙会计赠”,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却深深嵌进金属里,像一道旧伤疤。
第二天清晨的薄雾还没散,陈守义的三轮车“突突”停在村口代销点,声音穿透晨雾,像心跳一样稳定。
我抱着一捆刚洗的床单跟过去,在他弯腰搬快递箱时,快速拉开他挂在车把上的背包拉链——里面飘出洗衣粉的余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汗酸。
最上面一张纸被风吹得翻起一角,我瞥见“林晚照”三个字,旁边画着个鲜红的圈,红得像许明远衬衫上的血,黏稠得仿佛要滴下来。
心跳声在耳朵里炸开,像鼓槌砸在铁皮桶上。
我用指甲尖掐住掌心,强迫自己只剪下纸片边缘——那里有“c7”的编号,油墨还没干透,沾在指腹上黏糊糊的,像刚流出的血。
等陈守义直起腰,我已经抱着床单走到代销点门口,假装和王婶聊青菜价格,袖口的碎布硌得手腕生疼,像藏了一颗子弹。
回家后我锁上房门,把冷冻层的墨渍、日历本的纤维、袖口的碎布全摊在桌上。
碎布上的“c7”和打火机上的“孙会计”重叠在一起,在我脑子里烧出个洞——这不是许明远的变态游戏,是个有编号、有赠品、有名单的组织。
我翻开日历本,在七月十五那页空白处写下“我不是货”。
钢笔尖戳破了纸,墨水渗到下一页,像朵狰狞的花,边缘晕开的黑迹还在缓慢蔓延。
窗外传来许明远逗小满的笑声,清脆却空洞,像玻璃珠滚过水泥地。
我摸着兜里的打火机,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突然不怕了。
第三天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棂,我蹲在冰箱前假装整理冷冻层。
最里角的墨渍结着白霜,旁边多了个小纸包——是昨晚趁陈守义送快递时,我塞进他背包的面粉。
“咔嗒”。
冰箱门合上的瞬间,我听见院外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