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一身飞鱼服,身形挺拔如剑的袁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他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
“臣,参见陛下。”
“平身。”朱祁钰没有废话,直接对他下达了一连串的密令。
“第一,立刻从京营水师和沿海各卫所,抽调一批老弱病残的船只,凑足百艘之数。然后大张旗鼓地开赴沿海,做出主力尽出、誓要‘清剿’海寇的假象。”
袁彬的眼神微微一动,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第二,即刻密令驻扎在天津卫的三千营,向大沽口基地增兵。但要偃旗息鼓,分批潜入。所有精锐部队和新式火炮,全部转入地下工事和伪装掩体,不得暴露分毫。”
朱祁钰走到御案前,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空气中的尘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看着袁彬,目光锐利如鹰。
“朕要你,找一个‘绝对可靠’的渠道,将一份‘绝密情报’,泄露给龙战。”
袁彬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知道,真正的好戏要开场了。
“请陛下示下。”
朱祁钰从御案下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用火漆封口的密报,递给袁彬。
“这份情报要告诉龙战:由于沿海战事吃紧,皇帝在朝堂上雷霆震怒,已将大沽口最精锐的守军和最有经验的工匠抽调一空,由兵部侍郎亲自带领,前往南方沿海督造海船,以解燃眉之急。”
他看着袁彬,补充道:“如今的大沽口,只剩下一些新兵和民夫,防御松懈,不堪一击。”
袁彬接过情报,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他明白,这是一场豪赌。一场以整个帝国海军的未来为诱饵,诱使敌人主力前来决战的惊天豪赌。
朱祁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情报里,还要‘无意中’透露一个消息。基地内有几艘寄予厚望的新船,在建造过程中遇到了难以克服的‘技术难题’,龙骨在铺设后不久便发生开裂,迟迟无法下水。整个造舰工程,已近乎停滞。”
这个细节,如同毒饵上最诱人的那一点蜜糖,真实得让人无法抗拒。任何新生事物遇到技术瓶颈,都再正常不过。
袁彬将情报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条即将套在龙战脖子上的绞索。
“陛下放心。”他的声音里透着绝对的自信,“臣保证,不出十日,这份‘大礼’,就会完好无损地摆在龙战的桌案上。”
“去吧。”朱祁钰挥了挥手。
袁彬领命,躬身后退,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宫殿的阴影里。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朱祁钰一人。
他重新走回那幅巨大的海防图前,看着窗外。
天色渐沉,浓重的乌云从东方海平面上翻涌而来,仿佛预示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场围绕着情报与反情报的致命陷阱,已经悄然布下。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地图上“大沽口”的位置,如同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兵刃。
他喃喃自语。
“龙战,朕为你准备了最好的舞台,也为你准备了最华丽的坟墓。”
“千万,别让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