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京城,寒意刺骨。皇城司天牢那扇沉重的铁门,在数日之后,终于再次开启,发出的呻吟般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时刻格外刺耳。
萧执与姜妙,换上了粗糙灰暗、打着补丁的棉布囚服,走出了这囚禁他们半月之久的幽暗之地。虽不再是亲王与郡君的华服,但两人挺拔的身姿与那份沉淀在骨子里的气度,却并未因这身装扮而有丝毫折损。只是他们的手腕与脚踝上,依旧戴着那副象征着罪徒身份的、沉重而冰冷的黑铁镣铐。这是流放犯出城的规矩,需得戴着这耻辱的标记,走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以儆效尤。
押解的队伍早已等候在外。人数不多,约莫二十名神情冷漠、佩着腰刀的官兵,由一名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的校尉带领。还有一辆简陋破旧的、用来装载少量行李和体弱犯人的木板车,由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
没有送行的人群,没有亲友的泪眼。只有少数几个起早的百姓,远远地、畏惧又好奇地张望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昔日权倾朝野、煊赫无比的战王与王妃,如今沦为阶下囚,戴着镣铐被押解出京,此情此景,足以让任何目睹者心生唏嘘,亦或是幸灾乐祸。
(内心oS:免费游街示众?这服务可真够“周到”的。)
姜妙扯了扯嘴角,对周遭的目光浑不在意。镣铐很沉,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哗啦的声响,牵动着皮肉,带来不适的摩擦感。但她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感受这拂晓的凉风,以及观察这座她即将彻底告别的城池。
队伍沉默地前行,穿过尚在沉睡的街巷。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旁是紧闭的店铺和高高的院墙。曾经,她以王妃之尊,乘坐华盖马车行驶在这些街道上,前呼后拥,接受着百姓或敬畏或羡慕的目光。而今,她以戴罪之身,踏着同样的石板,感受着截然不同的冰冷与萧索。
然而,她的心中没有落差,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这些繁华,这些权势,于她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是束缚灵魂的枷锁。这游街示众的耻辱,在她看来,更像是与过去那个“战王妃”身份的一场彻底割裂仪式。
萧行走在她身侧,同样沉默。他的目光平视前方,步伐沉稳,仿佛脚下不是通往流放之地的屈辱之路,而是另一段需要他沉稳应对的征途。镣铐于他,似乎也只是寻常的重量。他偶尔会侧目看一眼姜妙,见她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他冷峻的眉眼便会微微松动。
队伍穿过了内城,来到了外城的城门附近。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光驱散了些许黑暗,却也照亮了前方那座巍峨高耸、象征着帝国权力与秩序的京城大门。
就在即将出城之时,姜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
晨曦为那座她生活了不算太久,却经历了无数波澜的皇城,勾勒出了一道巨大而沉默的剪影。层叠的宫殿飞檐,高耸的城墙箭楼,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既熟悉又陌生。那里有尔虞我诈,有步步惊心,有短暂的温情,也有彻骨的寒意。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一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建筑群,眼中没有恨意,没有留恋,甚至没有多少波澜。就像在看一幅与己无关的、静止的画卷。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浮华喧嚣,都在她回眸的这一刻,被彻底剥离,化为了身后一道淡漠的背景。
(内心oS:再见了,牢笼。)
她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