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祸不单行(1 / 2)

李通那番夹杂着心疼与愤慨的讲述,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小伙伴们的心湖,激起的并非涟漪,而是深沉的窒闷。网咖里原本轻松嬉闹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就连最咋呼的刘强,也只是默默拍了拍李通的肩膀,递过去一瓶刚开的汽水,一切尽在不言中。

傲天的提醒——“量力而行”、“多看看,多听听”——李通显然是听进去了一半。他确实开始“多听听”了,只不过听的几乎全是苏晓冉单方面的、带着哭腔的倾诉。

接下来的几天,李通像是变了个人。cS心不在焉,喊他一起去游戏厅也推三阻四,甚至连最爱的烤串诱惑力都大打折扣。他大部分课余时间都泡在网咖那个角落,戴着耳机,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和他的“琉璃梦”高强度互动。

屏幕那头的苏晓冉,仿佛永远处于崩溃的边缘。

“通哥,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爸爸他又不见了三天,刚才债主直接找到我们巷子口,妈妈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今天妈妈咳得更厉害了,我想带她去看看,可是……抽屉里连买一瓶止咳糖浆的钱都没有了……”

“弟弟他又跟人打架,把人家的游戏机砸了,人家说要赔五百块,不然就……就卸他一条胳膊……我该怎么办啊通哥……”

“开学,学校的学费要交了,可我……”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李通那颗被“保护欲”和“英雄梦”填满的心上。他看着视频聊天窗口里(苏晓冉似乎总能找到机会偷偷上网)那张梨花带雨、苍白脆弱的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强忍泪水的模样,所有的疑虑都被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汹涌澎湃的疼惜和“我必须做点什么”的冲动。

他开始是笨拙地安慰,用尽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词汇,苍白无力地重复着“别怕”、“有我在”、“会好的”。但很快,他发现语言在赤裸裸的现实困境面前,是多么的苍白。

于是,行动取代了语言。

李通的家境虽是大富大贵,父母疼爱,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高干退休,零花钱向来给得足,加上他平时也没什么大开销(除了上网和打游戏),倒是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私房钱”。这笔钱原本是他觊觎已久、打算买电脑的“梦想基金”。

现在,“梦想基金”有了新的、更“神圣”的用途。

第一次,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晓冉,我……我这儿还有点钱,你先拿去给阿姨买药要紧?”

视频那头,苏晓冉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满是震惊和一种被刺痛般的羞窘:“不!不行!通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我跟你说的这些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她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声音都在发颤,随即猛地断开了视频连接。

李通慌了,信息发过去一堆,道歉、解释,说自己绝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只是真心想帮忙。好半晌,苏晓冉才重新上线,眼睛更红了,声音沙哑:“对不起,通哥……我太敏感了。只是……我真的不能要你的钱。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那语气里的委屈、倔强和脆弱,恰到好处地击中了李通。

僵持了几天,苏晓冉那边的“危机”似乎越来越严重。她上线的时间越来越短,语气越来越绝望,甚至流露出“也许死了就解脱了”的可怕念头。李通彻底坐不住了,他几乎是强硬的:“晓冉!你再这样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这钱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宽裕了再还我!现在救命要紧!”

他几乎是跑着去银行取了钱,崭新的一叠百元钞票(李通这老小子平时搜刮大人钱财的能力还是挺高的),用信封装好。他约苏晓冉在老地方见一面,说把“借”她的钱给她。

这次见面,苏晓冉比上一次更加憔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她看到李通递过来的信封,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拿着!”李通不由分说,抓住她冰凉的手,将信封塞进她手里,触手之处,瘦得令人心惊,“先渡过难关!什么都别想!”

苏晓冉的手颤抖着,握紧了那个信封,指节泛白。她抬起头,泪水决堤般涌出,不再是那种含蓄的、我见犹怜的啜泣,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后彻底崩溃的嚎啕。她哭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通哥……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屈辱、感激、绝望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宣泄。李通从未见过一个女孩能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撕心裂肺,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心里酸涩得要命,同时又升起一种奇异的、被需要的满足感。他觉得自己做对了。

他笨拙地安慰了她好久,苏晓冉才慢慢止住哭泣,珍而重之地将信封放进书包最内侧的夹层,反复检查了拉链,仿佛那不是一笔钱,而是她摇摇欲坠的生命里唯一一块浮木。

两人分别时,苏晓冉的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她深深地看了李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李通后来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头莫名一悸。有感激,有依赖,似乎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苏晓冉攥着书包带子,那颗被屈辱和感激反复撕扯的心,在踏入家门所在的那条肮脏巷口时,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攫住。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邻居家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平日里在门口择菜闲聊的大妈们都不见了踪影。她家那扇破旧的木门上,几道新鲜的、狰狞的红色油漆印记像伤口一样刺眼——那是警告。

她心跳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下意识地按了按书包里那个硬邦邦的信封。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用钥匙轻轻打开门。

家里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扔得到处都是。母亲赵慧芳瘫坐在墙角,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新鲜的巴掌印,正无声地流着泪,眼神空洞。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男人——苏俊生,正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满地狼藉中翻捡着,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钱呢!妈的!死婆娘,你把钱藏哪儿了?!那些狗娘养的说再不还钱就要我的命!”

听到开门声,苏俊生猛地回过头。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赌博而浑浊不堪的眼睛,在看到苏晓冉的瞬间,猛地亮起骇人的光,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死丫头!你回来了!”他几步冲过来,浓重的烟臭和酒气扑面而来,“钱呢?拿回来没有?快给老子!”

苏晓冉吓得后退一步,紧紧护住书包:“没……没有……”

“放你娘的屁!”苏俊生根本不信,一把粗暴地抢过她的书包,拉链哗啦一声被扯开,里面的书本、文具哗啦啦掉了一地。他粗暴地翻捡着,很快就摸到了那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他眼里闪烁着疯狂而贪婪的光芒,将信封掏出来,捏在手里,厚度让他脸上的狰狞变成了狂喜,“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赔钱货总算还有点用!”

“爸!不行!那是……”苏晓冉尖叫着扑上去,想要抢回来,“那是借来的!要给妈看病的!求求你!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