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大亮,东方的天际仅泛起一层鱼肚白,几颗倔强的星辰尚在淡青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光。秋浦河上弥漫的晨雾比往日更浓了些,如同一条乳白色的巨龙,静静地盘踞在河面与山庄之间,将远处的山峦、近处的竹林都渲染得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云雾山庄那由古木打造、镌刻着简易聚灵符文的正门前,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露水浸润了每一道石缝,反射着微茫的天光。此刻,山庄内的核心人物几乎尽数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氛围,混合着灵草散发的清冽香气与离别的萧索。没有喧哗,甚至鲜少交谈,只有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寂静,更添几分空幽。
周易依旧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素白长袍,立于众人之前。晨风拂动他宽大的袖袍与衣袂,却带不起他周身半分气息波动,他仿佛已与这清晨的山水、微凉的空气融为一体,平凡至极,却又深邃如渊。他的目光,如同温润的玉髓,缓缓扫过眼前每一张熟悉的面容,将他们的期待、不舍、决然与迷茫尽收眼底。
他首先将目光定格在气质已然发生脱胎换骨般变化的石破天身上。此时的石破天,身形挺拔如松,眼神清澈而坚定,往日那丝懵懂混沌已被一种沉静的责任感所取代。
“破天。”周易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如同在举行一场古老的传承仪式。
石破天闻声,身躯不由自主地挺得更直,目光灼灼地迎向周易。
“自今日起,”周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便是这云雾山庄的第二任庄主。”
“庄主!”石破天喉头滚动,尽管昨日已有预感,但当这千斤重担正式落下时,他依旧感到一股热流直冲顶门,伴随着沉甸甸的压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行的竟是鬼谷传承中最郑重的古礼,声音沉稳而有力:“石破天,领命!定不负庄主所托,竭尽所能,守护山庄周全,维系此地净土!”
周易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转为更为深沉的叮嘱,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波澜:
“切记,山庄超然,乃避世之所,亦是规则之外的一点灵光。”他的语气带着告诫,“非到万不得已,关乎山庄存续、或是此界生灵涂炭之大劫,绝不要轻易以超越世俗的力量,干涉外界武林的运转与因果纷争。”
他略微停顿,让这句话的重量充分沉淀,才继续道:“此界天道虽濒临崩坏,意志混沌,但其维系平衡、排斥‘异数’的本能犹在。你若频繁以力破巧,强行扭转凡尘轨迹,所引动的天道关注与无形反噬便会如影随形,层层叠加。届时,莫说追寻那破碎虚空、横渡星海之境,便是你苦修而来的这身太玄经修为,恐也会在天道日益增强的压制下,如陷泥沼,进展维艰,甚至……有逐渐被磨灭、打回原形之厄。”
这番话语,如同暮鼓晨钟,带着冰冷的现实感,重重敲打在石破天的心头,也回荡在在场所有留守者的耳中。他深知,这是周易对他最深切的保护与最清醒的指引,是让他在这片日渐枯竭的天地中,既能履行承诺,又能最大限度保全自身道途的唯一法门。他再次深深一揖,几乎将身体折成直角,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庄主教诲,字字珠玑,破天刻骨铭心,绝不敢忘!”
周易点了点头,对于石破天的悟性与那份源自太玄经大成的赤子道心,他有着足够的信任。
随后,他转过身,目光温和地看向那三位选择留下的、当世修为与心境最为超然的人物——张三丰、妙谛大师与愚茶道长。他们如同三棵扎根于此的古松,决定以他们的智慧与平静,陪伴这方天地走完最后的旅程,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探寻他们各自的终极之道。
“君宝,妙谛长老,小愚茶,”周易对着三人拱手,,“此后,这云雾山庄的日常,阵法灵气的维系,以及破天这孩子,便要有劳三位多多费心看顾了。山庄内外阵法奥妙,灵气流转节点,三位早已了然于胸。有此三位在此坐镇,如同定海神针,我亦可安心离去。”
张三丰手持拂尘,白须随风轻扬,仙风道骨的脸上露出洞悉世情的豁达笑容,朗声道:“庄主且放宽心,乘风而去。老道我与妙谛大师、愚茶,于此仙境之中,品茗对弈,观星测斗,参玄悟妙,亦是人间至乐。天地虽大,缘法玄妙。盼与庄主,将来于那星海彼端,尚有再把酒言欢、共论大道之日!”
妙谛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目光慈悲而宁静;愚茶道长亦是稽首还礼,道袍飘飘,眼神清澈如水。他们无需多言,那份超然与祝福,已尽在不言之中。他们选择了静观其变,在这方天地走向终末的漫长岁月里,守护这片净土,同时也完成他们自身最后的修行。
接着,周易的目光转向那四位眼中燃烧着探索之火、决心随他奔赴未知的张无忌、赵敏、洪七公与欧阳锋。他们的选择,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对突破极限的渴望,以及对崭新天地的无限憧憬。
“无忌,赵姑娘,七公,欧阳先生,”周易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引领者的笃定,“既然诸位道心坚定,愿随我共赴那前程未卜的新世界,那么,便请诸位暂且在庄内静心等候,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