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日时间,于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在这荒僻孤岛上,林羽心无旁骛,将临战状态打磨至前所未有的巅峰。除了反复研读潮音真人玉简、巩固新悟的剑道境界外,他更将自身所学的几门核心功法进行了深度梳理与融合推演。
《星辰变数诀》——这门得自天机府遗迹、玄奥晦涩的推演秘法,此刻被他运转到极致。此法并非直接攻伐之术,而是通过观测周天星辰运转、万物气机变化,于万千可能中推演那冥冥中的一线天机与变数。林羽的神识海中,仿佛有周天星斗明灭不定,无数代表能量、轨迹、因果的光影线条交织变幻,构建出陷空岛可能出现的种种险境模型:风煞的潮汐规律、空间裂缝的隐现节点、乃至风吼兽的攻击模式与能量核心分布……虽然限于修为与信息,推演结果往往模糊且充满变数,却极大地提升了他对战局的宏观洞察力与危机预判能力,使其能于混沌中把握那一丝稍纵即逝的生机。
《太初分光剑诀》作为根本剑典,其“意动法随”的境界在反复锤炼下愈发圆融通透。心念微动,剑意便可随心而发,分化、聚合、转化,如臂使指,念动即至。他着重练习了如何在高速移动中(结合《流云步》)精准施展剑诀的各种精妙变化,以及如何将毁灭、沧溟、炎阳这三种属性迥异、却已初步调和的力量,更精妙、更和谐地融入每一道剑罡之中,力求在实战中将“分光化影,意动法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流云步》这门源自太玄剑宗、本就以灵动着称的身法,在与听潮崖下感悟的“潮汐韵律”相互印证后,更添几分难以捉摸的玄妙。他尝试将“动静转换”、“借力化力”之理更深地融入步法精髓,使得身形能在极动与极静之间瞬间切换,步伐轨迹如流云舒卷,似缓实疾,更能敏锐地捕捉并借助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即便是狂暴混乱的风煞),如同顺水行舟,减少自身消耗,提升闪避与移动效率。
出发前三日,潮音真人隔空送来的“御风珠”如期而至。此珠虽为定风珠仿品,但入手温润,内蕴精纯而柔和的风灵之力,珠体表面天然风纹流转不息,显然炼制者倾注了心血。林羽将其初步祭炼,熟悉其操控法门与力场范围后,对穿越无定风带更多了几分把握。
望月之夜前五天,林羽与状态完满、周身赤金毛发流光溢彩、战意高昂的火精狻猊,驾驭着青风梭,毅然闯入那片被死亡风暴永恒笼罩的无定风带。
甫一进入其标记的外围边界,便觉天地法则似乎都为之扭曲!视线之内,尽是灰蒙蒙、不断扭曲变幻的混沌之色,原本湛蓝的天空与大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方向混乱、撕扯一切的巨大漩涡与突兀升起的恐怖水柱。空气中充斥着亿万风刃撕裂虚空的尖锐厉啸,震得人神魂不稳。
青风梭在御风珠撑起的淡青光罩保护下,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剧烈颠簸摇曳,护体灵光与风煞冲击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林羽全力催动御风珠,同时,《星辰变数诀》自发高速运转,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星盘,于这万千混乱暴虐的气机中,艰难地捕捉、计算着海图指引的那一条相对“平稳”的轨迹。
他时而需操控青风梭一个近乎完美的直角急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突然绽开、吞噬光线的幽暗空间裂缝;时而需猛地向下俯冲,从一片缓缓旋转、散发着寂灭气息的“黑色风暴球”下方惊险穿过;时而又要精准计算角度与时机,让青风梭巧妙地借助两股不同方向风煞的剪切力边缘滑行,如同走钢丝般借力前行。整个过程,精神意志须高度集中,对神识强度和计算推演能力是极致的考验。若非《星辰变数诀》这门天机府秘法玄奥,能于混沌中窥见一线脉络,仅凭寻常金丹修士的神识,早已迷失方向,甚至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历经数日不眠不休、提心吊胆的航行,陷空岛那死寂、荒凉、通体呈现不祥灰黑色的巨大轮廓,终于穿透重重风煞迷雾,如同匍匐在风暴中的狰狞巨兽,矗立于视野的尽头。
按照海图指引,林羽在岛屿边缘一处背风的、布满巨大黑色砾石的海湾降下青风梭。双脚踩在陷空岛的土地上,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腐蚀性与混乱意志的风煞之气便扑面而来。即使有御风珠的削弱,林羽依旧感到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神魂也仿佛被无形的砂纸摩擦。他立刻运转剑元,沧溟剑意自然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水元屏障,将那不适感隔绝在外。狻猊亦低吼一声,周身腾起一层凝实的赤红色火焰光罩,将侵袭而来的风煞之力灼烧、驱散。
收起青风梭,林羽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环境。这里死寂得可怕,除了永恒不息、如同鬼哭神嚎的风吼,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仿佛是一片被天地遗弃的生命禁区。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被风煞侵蚀了万载、如同黑砂般的岩石粉末。远处,一些巨大而扭曲的、不知是何种强大生物的惨白骨骼半埋在黑砂之中,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与残酷。
“根据玉简记载,定魂花生长在岛中心风眼边缘的一处名为‘沉风谷’的地方,那里风煞极度凝聚,却又因特殊地势,能在望月之夜汇聚引动一缕太阴月华精华。我们需小心前行,那风吼兽很可能就在附近区域活动。”林羽以神念对狻猊叮嘱道。
一人一兽,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借助《流云步》的灵动飘逸与嶙峋怪石的阴影掩护,朝着岛屿中心方向悄然潜行而去。
越往岛内深入,环境越发恶劣。风煞不再是无形无质,而是浓郁到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如同灰色纱幔般的风带在空中飘荡、缠绕,一旦触碰,护体灵光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林羽不得不时而施展《流云步》中的精妙身法进行闪避,时而并指如剑,以凝练的毁灭剑意强行斩开那些过于凝聚、无法绕开的凝实风煞障碍,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行进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穿过一片由无数根被风蚀成千奇百怪形状的巨大石柱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石林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平坦的谷地。然而,就在林羽脚步即将踏入谷地边缘的刹那,《星辰变数诀》猛然向他传递来一股强烈至极的危机预警!神识感知中,左侧石山后方,数股暴虐、凝聚、充满杀戮气息的能量正在急速苏醒、汇聚!
“吼——!!!”
几乎在预警传来的同时,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直接撕裂魂魄、撼动道基的恐怖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陡然从左侧石山后炸响!伴随着这裂魂之音,数道凝练至极、呈现瘆人淡青色、边缘处空间都微微扭曲的巨大风刃,如同来自九幽的死神镰刀,撕裂重重风煞,带着刺破耳膜的尖啸,朝着林羽和狻猊立身之处覆盖式地绞杀而来!
攻击未至,那风刃中蕴含的专门撕裂神魂的恶毒意志,便已如同无形冰锥,狠狠刺向林羽的识海!
风吼兽!而且一来便是数头,发动了蓄势已久的偷袭!
“小心!”林羽瞳孔骤缩,心中警铃狂响,《星辰变数诀》于千分之一刹那已将对方攻击的轨迹、角度、能量强度乃至其中蕴含的神魂攻击波动分析得七七八八!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最为精妙、也最为经济的应对!
只见他身形不退反进,《流云步》中最为精妙的“云踪魅影”步法骤然踏出,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重量,化作一缕无形无质的流云,又似一道扭曲的光线,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轨迹,于间不容发之际,与两道最为阴险、直取要害的裂魂风刃擦身而过!那风刃带起的凌厉劲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却未能伤及分毫。
与此同时,他并指如剑,《太初分光剑诀》心法流转,心念动处,一道凝练着极致毁灭与破灭真意的灰黑色剑罡精准斩出!这一剑,并非盲目地硬撼所有风刃,而是如同绝世神医手中的柳叶刀,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另外两道风刃能量流转最为滞涩、也是其预设轨迹必然交汇的那个微妙节点之上!
“噗!噗!”
两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脆的异响传来!那两道原本凶悍无匹的风刃,竟如同被点了死穴一般,在空中猛地一颤,随即相互碰撞、牵引,提前引爆了内部极不稳定的风煞能量!剧烈的爆炸大部分威力在空中相互抵消、湮灭,只余下混乱的气流向四周席卷!
而最后一道袭向狻猊的风刃,则被早已警觉的狻猊张口喷出的一道炽热无比、带着涅盘气息的赤金色火柱迎面撞上,烈焰焚空,将那风刃生生炼化成了虚无!
这番应对,堪称神来之笔!以最小的消耗,最精妙的技巧,化解了对方蓄势已久的雷霆突袭,充分展现了林羽此刻远超同阶的战斗智慧与对自身力量入微的掌控力。
石山之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三头形貌狰狞、煞气冲天的异兽,缓缓踱出,挡住了去路。
正是风吼兽!其形如狮虎,却更加庞大矫健,通体覆盖着青灰色的、仿佛由千年风精凝聚而成的厚重鳞甲,肌肉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背上那一对完全由高度凝聚风属性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青色翼膜,微微扇动间,便自发引动周遭风煞汇聚,威势惊人。它们的头颅类似雄狮,但口中交错外露的獠牙闪烁着寒光,一双瞳孔是纯粹由风旋构成的旋涡,充斥着最原始的暴虐、杀戮,以及……一丝面对猎物时的残忍戏谑。
三头风吼兽,其中两头体型稍小,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大约相当于人类金丹中期修士。而为首的那一头,体型最为庞大魁梧,站立时肩高超过一丈五,周身上下缭绕的风煞几乎凝成了实质的青黑色烟岚,其额头顶端,一道清晰的、如同微型风暴眼般的亮银色天然纹路熠熠生辉,散发出的灵压威势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它那风旋瞳孔死死锁定林羽,除了暴虐与杀戮外,更深处还隐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渴望,仿佛林羽体内有什么东西,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果然在此守株待兔!”林羽眼神冰寒,体内剑元如长江大河般奔腾流转,新近悟得、圆融内敛的剑意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引动周身气流为之肃杀。他知道,此战无可避免,且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拖延下去,动静太大,恐生更多变数,甚至可能惊动山谷内的真正目标——定魂花。
“狻猊,那两头金丹中期的交给你,以缠斗为主,伺机重创!这头金丹后期的首领,由我来斩杀!”林羽瞬间通过神念做出清晰指令。狻猊低吼一声,金色瞳孔中战意熊熊,周身赤金火焰“轰”地升腾而起,主动扑向那两头跃跃欲试的金丹中期风吼兽。
而那头金丹后期的风吼兽首领,显然也将林羽视为了必须铲除的劲敌与渴望吞噬的“大药”。它再次发出一声更加狂暴、蕴含更强裂魂之力的咆哮,四足猛地蹬地,坚硬的黑石化作齑粉,庞大的身躯却违背常理地化作一道几乎融入风煞的青黑色残影,带着一股腥风血雨般的气势,朝着林羽猛扑过来!尚未近身,那无形的音波攻击已然如同重锤,叠加着物理扑击的威势,狠狠砸向林羽的识海!
“沧溟无量,定鼎神魂!”
林羽心念如电,浩瀚深邃、包容一切的沧溟剑意瞬间弥漫开来,并非硬碰硬地对抗,而是在识海外围形成一道层层叠叠、似柔实韧的无形水元屏障。那狂暴的裂魂音波冲入这片“剑意深海”,虽激起滔天巨浪,层层涟漪荡漾不休,其破坏性的力量却被那至柔至韧的沧溟真意不断分化、吸收、消弭于无形!与此同时,他脚下《流云步》踏出玄奥轨迹,身形如风中飘絮,又如鬼魅夜行,向后飘退的同时,巧妙地借助对方扑击带起的气流扰动,使得风吼兽首领志在必得的一扑再次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