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西的吴永年在田亩与工坊间为大明的新政披荆斩棘时,远在帝国南陲的广州,另一场关乎国运的变革,在以王良为首的实干派推动下,正以一种不同于内陆的、带着海风咸腥气息的方式,迅猛而坚定地展开。
珠江口,帆樯如林,舳舻相接。
自王良以霹雳手段整肃市舶司、扳倒盘踞多年的潘家、推行新市舶章程以来,这座千年商埠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以往被几家豪商巨贾把持、暮气沉沉的贸易局面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百花齐放、竞争有序的新气象。
都知监太监、提举广州市舶司、总揽广东沿海通商事宜王良,穿着御赐的斗牛服,站在修缮一新的市舶司衙署望楼之上,俯瞰着脚下喧嚣的码头和繁忙的珠江。
他面容愈发清癯,但眼神也更有上位者的锐利,虽是个宦官,却自有一番杀伐决断、统揽全局的气度。
“叔父,上月市舶税银已清点完毕,较新政前同期,增长已逾五倍。新核准的‘特许海商’又添了七家,皆是本分经营、有一定实力的。”
王瑾站在他身侧,手持一份账册,声音平稳地汇报着。在王良身边历练的这些时日,早已洗去了他初来时的青涩,如今的他,沉默依旧,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干练与沉稳,已是王良不可或缺的臂助。
王良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
“税收增长,固然可喜。然则,树大招风,以往是潘家那样的地头蛇,如今我们断了太多人的财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护航船队之事,进展如何?”
“回叔父,侄儿已着手在办。初步遴选了四家信誉良好、拥有坚固海船的海商,以‘官督民助’形式,由市舶司发给旗号、配备少量月港军士作为教官和骨干,平时护航商船,战时亦可听候调遣。只是……所需经费不菲,且需与水师协调。”王瑾答道,条理清晰。
“经费从新增市舶税中支取一部分,再让参与的海商按比例分摊。与水师那边,本官会亲自修书给月港的文总督和赵将军,陈明利害,请求予以方便。”
王良思路明确,“海路安宁,商贸方能长久。此事关乎国策,不容有失。”
正说话间,一名书吏匆匆上来,呈上一份拜帖和一封礼单。
“公公,濠镜(澳门)那边葡萄牙人的首领阿尔梅达,派人送来拜帖和礼物,言称希望能拜见公公,商讨……扩大生丝、瓷器采购事宜,并请求允许其船只停靠补给范围,能向北略微延伸。”
王良接过拜帖,扫了一眼,随手递给王瑾,冷哼一声:
“这些佛郎机人,鼻子倒是灵光。见本官整顿了市舶,清了道路,便想来占更大的便宜。告诉他们,本官公务繁忙,见面不必了。至于生意,一切按新章程办,符合章程,自然有钱赚。想扩大停靠范围?让他们拿实实在在的诚意和遵守我大明律法的保证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