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的密奏尚在北上途中,广州的暗流却已愈发汹涌。
核查隆昌牙行账目的事情,虽进行得隐秘,但风声似乎还是走漏了。
几日来,王良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往那些在衙门外探头探脑、或是借故前来攀谈打探的各色人等,忽然都销声匿迹了。
广州市舶司衙门仿佛成了一座孤岛,被一种刻意的安静所包围。
就连日常采买物资的仆役回来也禀报,说市面上的商贩对他们似乎也客气了许多,但这种客气里透着疏远,价格也较往常高了几分。
这是一种无声的孤立,意在告诉王良,他在这里没有“自己人”。
这日午后,王良正在核对一批新到港的暹罗香料的抽分,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片刻后,书吏引着一位身着八品鹌鹑补子官袍、面色惶恐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
此人是广州府南海县的知县,姓吴。
“下官南海知县吴有仁,参见王提举。”
吴知县躬身行礼,额角带着细汗。
“吴知县不必多礼,何事匆忙?”
王良放下手中的账册,语气平和。
吴知县掏出一份状纸,双手呈上,声音带着哭腔:
“王大人,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今日有数十名疍民,聚集在县衙前喊冤,状告市舶司新章断绝了他们生计!说以往他们靠帮海商转运些零散货物,还能勉强糊口,如今一切都要登记引票,抽分纳税,商人们嫌麻烦,都不再用他们了!他们……他们扬言,若官府不给条活路,就要去堵珠江航道!”
疍民,世代以舟为家,居于水上,是广州港口运转不可或缺却又地位卑微的一环。
他们人数众多,熟悉水道,若真被煽动起来闹事,确实棘手。
王良接过状纸,扫了一眼,内容与吴知县所说大同小异。
他心中冷笑,这一手来得倒是“精准”。
不去直接冲击市舶司,而是利用最底层的疍民,将矛盾引向地方官府,制造民乱的压力,逼他让步。
这背后若无人指点和鼓动,绝无可能。
“疍民生计,本官亦有所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