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珠江水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市舶司衙门的算盘声却已清脆地响了起来。
王良端坐堂上,面前摊开着昨日那批生丝夹带案的卷宗,以及涉事牙行的历年记录。
他的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目光锐利如鹰。
“大人”
一名从月港带来的心腹书吏低声道。
“查过了,那家‘隆昌牙行’背景不简单。明面上的东家是个破落秀才,但实际与潘家、还有海关衙门一位姓钱的师爷都沾亲带故。以往这类夹带,多是他们经手,上下打点,从未出过纰漏。”
王良微微颔首,这原本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并不急于立刻动这牙行,打草惊蛇,他要的是连根拔起,而不是剪几片叶子。
他将卷宗合上,吩咐道:“将隆昌牙行近三年所有经手的货物报单,与海关那边的留存底档,逐一核对。重点查大宗货物,尤其是丝绸、瓷器、茶叶,看数量、品类、估价是否有出入。”
“这……工程量浩大,且海关那边,未必肯配合。”
书吏面露难色。
“无妨。”
王良语气平淡。
“先从我们市舶司能掌握的、经过他们牙行且已完税出海的船货查起。一点点对,不着急。”
有时候要用最笨的办法,像梳子一样,慢慢梳理这团乱麻,找出其中断裂或扭曲的线索。
对手盘踞这么多年,关系网密不透风,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这些看似天衣无缝的账目数字里。
处理完公务,已是午后。
王良回到后衙,简单用了午膳,一碗白粥,几碟清淡小菜。
用罢,他照例在院中慢慢踱步消食。
这小小的院落里,他种了几株兰草,长势却不算太好,岭南气候湿热,与北地不同。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拂去一片叶上的尘埃,动作轻柔。
或许,该找本岭南花木志来看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旋即又被压了下去。眼下,不是侍弄花草的时候。
踱步回书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锁着家书的小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