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三皇子朱载壡在去岁寒冬中降生,如今已过去大半载。坤宁宫庭院内的玉兰早已开过,换上了亭亭如盖的绿荫,蝉鸣阵阵,预示着盛夏的来临。
宫内,冰鉴里散发着丝丝凉意,驱散了暑气。夏皇后身着轻薄的夏衫,气色已完全恢复,甚至因哺乳而更显丰腴温润。她正坐在窗边的凉榻上,手中拿着一本新编的《幼学琼林》(老许案:实际成书于明末,此处借用名目),却并未细看,目光温柔地追随着榻上那个穿着红色肚兜、正努力试图翻身的小肉团。
“哎哟,我的小祖宗,慢点儿。”乳母张嬷嬷在一旁虚扶着,满脸慈爱。
朱载壡吭哧吭哧地用力,终于成功地从一个仰躺变成了俯卧,他抬起圆乎乎的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嘴里发出“啊…哦…”的无意义音节,嘴角还流下一道亮晶晶的口水。
夏皇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拿起柔软的丝帕,轻柔地替他擦拭。“壡儿近日是越发不安分了,总想动弹。”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为人母的骄傲与怜爱。
“娘娘,三殿下这是健壮呢!”张嬷嬷笑道,“瞧这小胳膊小腿,多有劲儿。奴婢瞧着,比大殿下小时候还活泼些。”
正说着,殿外传来清脆的童声:“母后!母后!儿臣今日学了对子!”
是皇长女朱安宁像只蝴蝶般飞了进来,身后跟着步履沉稳、已有几分小大人模样的皇长子朱载堃。
“慢些跑,仔细摔着。”夏皇后含笑叮嘱,将手中的书放下。
朱安宁扑到榻边,先是好奇地戳了戳弟弟软乎乎的脸蛋,引得朱载壡挥舞着小手抗议,然后才兴奋地转向夏皇后:“母后,师傅今日夸我了!说我对的‘风高秋月白’,对上了‘雨霁晚霞红’!”
“嗯,宁儿真聪明。”夏皇后赞许地摸摸女儿的头,又看向长子,“堃儿呢?”
朱载堃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才道:“回母后,儿臣今日读了《孟子·梁惠王上》,师傅讲解了‘仁者无敌’之意。”他顿了顿,略显困惑地问,“母后,父皇近日推行新政,听说触动了许多人利益,朝中亦有非议。这……算是‘仁者’之举吗?为何还会有人反对?”
夏皇后微微一怔。她从不与子女谈论前朝政事,但孩子们日渐长大,尤其是敏感的朱载堃,显然已经开始通过太监宫女的只言片语,朦胧地感知到外界的风波。
她沉吟片刻,将一双儿女揽到身边,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温言道:“堃儿的问题很好。父皇所为,如同良医治病。病人身上长了脓疮,会很痛,剜掉的时候更痛,但若不剜掉,病就好不了,甚至会危及性命。父皇现在做的,就是为大明剜掉那些阻碍它强健起来的‘脓疮’。过程中会有阵痛,会有人因利益受损而叫嚷,但这是为了更长远的‘仁’,为了让天下更多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你们要记住,真正的‘仁’,有时并非一味和风细雨,也需要雷霆手段,祛除沉疴。”
她没有深入解释具体的政策,而是从道理和境界上给予引导。朱载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母亲的话记在了心里。朱安宁则眨着大眼睛,显然对“脓疮”的比喻更感兴趣,小声问:“那……父皇是厉害的医生吗?”
夏皇后被她童稚的话语逗笑:“是啊,你们的父皇,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医生’。”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陛下至!”
朱厚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带着一丝轻松。孩子们立刻欢呼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