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贵妃榻上,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灼热的东西。她的眼神剧烈挣扎着,充满了痛苦、回忆,以及一种近乎恐惧的犹豫。
那个孩子……那个被她亲手送走的孩子……她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她偷偷藏下了一样东西,一样这十年来,她只敢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摩挲、对着垂泪的东西。
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她最深重的罪证。
“娘娘?”云芷轻声唤道,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她能感受到贵妃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良久,柳贵妃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颤抖着,从贴身亵衣的最里层,解下了一样用细密金链系着的东西。
那并非什么华贵的饰物,只是一枚小巧玲珑、白玉无瑕的玉锁。玉质温润,却并非顶级,雕刻的也是寻常的祥云百福图案,做工虽精致,但在贵妃周身珠光宝气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朴素,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她将玉锁紧紧攥在手心,贴在胸口,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闭上眼,仿佛在汲取最后一丝勇气,然后,猛地将玉锁递到云芷面前。
“这……这是……”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当年……稳婆将他抱走前,本宫……本宫趁人不备,从他襁褓上,剪下的一缕……胎发。怕人发现,不敢留别的,就……就塞进了这枚本宫幼时戴过的玉锁里……这玉锁,是本娘亲给的,本宫戴了多年……”
云芷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玉锁。入手微沉,带着贵妃身体的余温,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而执着的能量波动。她轻轻摩挲着玉锁光滑的表面,能感觉到其中空的部分。透过玉锁边缘极其细微的缝隙,能看到里面那一小缕颜色偏淡、细软微卷的胎发。
这枚玉锁,不仅承载了一个婴儿最初的生命信息,更承载了一位母亲十年来的思念、愧疚与无声的爱。
它是一件信物,更是一块从残酷现实中硬生生剥离下来的、血淋淋的“真实的碎片”。
云芷将玉锁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娘娘放心,”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民女,定不负所托。”
有了这枚玉锁,有了这缕真实的胎发,她便有了在这迷雾重重的双生迷局中,劈开虚妄,直指核心的利刃。
(第六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