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宅大院的日子,实在艰难。”万姨娘望着女儿,眼眶微微发红:“当年只道是攀了高枝,往后便能安享荣华,谁曾想将门一入深似海。如今反倒累得你,这些年在夫人手下讨生活,不得不处处隐忍。这府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便是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四姑娘,近来瞧着也教人心里发怵……”
“娘亲,”女儿轻轻按住她的手,“不论媚姐姐的事与四姐姐有无干系,终究是那人暗中推了一把。如今大夫人的处境已是举步维艰,即便二哥再有本事,她名义上虽还是主母,可自己先失了倚仗,终究是争不过我们的了。”
“您说得是,”万姨娘望着女儿,眼中终于有了些光亮,“这些年的苦楚,总算是见到了曙光。只是今日依你所说去探四姑娘的口风,她却始终淡淡的,怕是不愿与我们往来。这往后该如何是好?”
“无妨。”女儿执起团扇,轻轻摇着,“四姐姐既然选择独善其身,我们也不必强求。倒是她这般清醒,反倒让人高看一眼。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便是。若要说起来,让她去与二哥周旋,岂不正好?”
“二少爷?”万姨娘一怔,“他如今已在朝为官,四姑娘不过是个闺中女儿,如何能与他抗衡?”
“母亲多虑了。”女儿微微一笑,眸光深邃,“四姐姐这样的人,恰是这深宅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只是这刀锋指向何处,可就由不得她了。”
….
府邸东西两院的暗流,外头自是无人知晓。
在汴京中旁人眼中,将军府仍旧是那等父慈子孝、和睦兴旺的景象。
这般景象确也维持了多年,只叹世事无常,有些种子埋得深了,总会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
校场之上,贺川正与苏生的亲卫阿智切磋武艺。阿智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贺川竟能与他战得难分高下。
当初苏蓁将贺川引荐给苏晟时,苏晟本存了考较之心,不料这番试探下来,却发现此人确实身手不凡。
苏晟自是欣喜异常。将领麾下多一员猛将,苏家的威名便更盛一分。
自贺川入营后,苏晟常夸苏蓁慧眼识珠,甚至几番缠着妹妹,要她再去外面街道间这般人才。
每每此时,苏蓁总是轻嗔着别过脸去,只道这般机缘可遇不可求。
前世能称得上侍卫统领的不过一人,听苏晟这般说法,倒像是满街都能寻见这般人物了。
校场中央,阿智与贺川刚过完一招,二人皆是汗透衣背。阿智仰头灌下一碗清水,畅快道:“与贺兄切磋实在痛快!你这剑法精妙绝伦,令人叹服。”
贺川抱拳回礼:“阿智兄过誉。在下这点微末技艺,怎敢称绝?江湖深远,天外有天,高人辈出。”
“哦?”阿智挑眉一笑,“莫非世上还有比贺兄更精湛的剑术?若真如此,我倒真想会上一会!”
贺川闻言沉默,眼前倏然浮现出慈恩寺那一夜。当他按苏蓁吩咐与苏媚调换厢房时,不曾想这个决定竟彻底扭转了二人命数。夜色中那道破窗而入的黑影,五招之内便轻巧夺去他手中长剑。在那人面前,他竟如稚子般毫无招架之力。他听见苏蓁轻声唤那人——赵世子。
那惊才绝艳的剑术,方称得上登峰造极。
阿智感慨良久,终是笑道:“真盼着能与贺兄并肩杀敌的那日,想必痛快至极!可惜将军为小姐之故要在京中多留半载,你我联手抗敌还需些时日。”他转头看向贺川:“说来小姐当真是慧眼如炬,能识得贺兄这般人才,实在难得。”
“小姐非常人。”贺川沉声道。跟随苏蓁这些时日,她某些手段他未必认同。身为女子,她杀伐果断,缺乏怜悯,甚至堪称凉薄。可偏偏教人恨不起来——因她剑锋所向,从来都是欲置她于死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