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既已起疑,何必再演。”苏恒抚过袖口褶皱,“不愿用点心也罢,虽辜负哥哥心意,念在你身怀六甲……”
苏媚瞳孔骤缩,张口欲呼的瞬间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扼住咽喉。平日温文尔雅的哥哥竟有这般力气,更可怕的是他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在掐断一只野猫的脖颈。
“莫怨哥哥。”他在她耳边轻语,“你惹的祸足以诛九族。难道要爹娘和允哲都为你的过错陪葬?妹妹,做人……不能太自私。”
苏媚拼命踢蹬,枯草随着挣扎四处飞溅。可怀胎的虚弱身躯怎敌得过盛年男子的力道,徒劳的反抗只如困兽之斗。
“我知妹妹不甘。”苏恒指尖力道不减,声音却如情人絮语,“你本是无辜,却要为此偿命。但哥哥向你保证——”他俯身贴近她耳畔,“苏家大房,还有苏蓁,都会死得比你凄惨千倍。”
苏媚的瞳孔逐渐涣散,如离水的鱼在岸上抽搐。当钳制松开时,那具身躯软软栽倒在地,不过片刻工夫,鲜活的生命便成了牢狱里又一具无名尸。
苏恒垂眸凝视着尚有余温的尸身,取银针刺破指尖,攥着那只僵冷的手在石壁划出血书。而后抽下苏媚的腰带,在铁栅系好绳结,将逐渐冰冷的脖颈套入其中。
他拾起落在地上的油纸包,最后回望栅栏上轻晃的身影。
“妹妹的血不会白流。”
汴京城的冬日被接连风波搅得天翻地覆。肃郡王府灭门案余波未平,牢狱中又传来苏家二小姐用腰带自尽的消息。据说留了血书,言明自身清白,但夫家尽殁,唯能以死明志。
世人待亡者总是格外宽宥。
当初骂苏媚“淫娃荡妇”的嘴,如今却赞她“贞烈气节”。一死洗尽所有污名,仿佛她真是被顺亲王毁了一生的可怜人。
流言不攻自破。想想也是,若非蒙受奇冤,怀有身孕的女子何必自尽?况且她与顺亲王无仇无怨,夫君惨死对她有何好处?
随着苏媚的死,苏家嫌疑烟消云散。连孝文都不再追究,灭门案终成悬案。
苏府一切如常。既然苏媚已嫁入王府,便该以王妃之名与顺亲王合葬。苏老夫人反倒欣慰——好歹出了位正经王妃,虽是个死的。
苏宴夫妇哭得撕心裂肺,苏蓁更是泣不成声。只奇怪的是,苏媚生前在牢中时,他们从未探视。
比起旁人的悲戚,苏宴这个生父反倒显得格外冷静。他照常处理公务,面上不见哀容,偶尔甚至能窥见一丝如释重负——或许对苏宴而言,苏媚的自尽恰是解了困局。
苏恒则终日不见人影,三房的重担全压在他肩上,在外奔走的身影愈发匆忙。
最教人唏嘘的当属吴淑娴。听闻女儿死讯的刹那,她当场厥了过去,至今卧床不起。
吴淑娴醒来后便有些神志昏沉,时常攥着婢女的手说要给苏媚备回门礼。这般疯癫模样,自然掌不了三房事务。
苏宴让万姨娘暂代主母之权,淑新苑的下人们私下议论,这朵暗香浮动的解语花怕是要趁势而起了。连带着那个常年称病的苏璇,或许也要扬眉吐气。
所幸苏老夫人心疼嫡孙,没让万姨娘沾染苏允哲,亲自将孙儿接进沁嘉堂教养。
苏家二房三房的鸡飞狗跳,丝毫未波及大房院落。
苏战与薛北棠此次回府,早对另两房心存芥蒂,自然懒得过问那些乌糟事。每日不是在校场切磋武艺,便是出门会友,日子过得颇为自在。
苏晟则跟着父亲逐渐结识朝中将领。随着军功簿上捷报频传,谁都看得出,苏战那把虎头交椅,迟早要这位少将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