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过渔夫因钓着锦鲤就收竿的?”赵宇宸指尖轻叩青瓷盏,盏中茶汤漾开涟漪,“这本就是连环局,她的网……从来不止罩在顺亲王府。”
苏府淑新苑内,苏恒拖着疲惫步履踏入房门。吴淑娴立刻扑上来攥住他衣袖,眼中燃着最后星火:“恒儿,可有转机?”
苏恒摇头:“棘手。”
“定要救你妹妹!”吴淑娴泪水混着脂粉在衣襟洇开深痕,连日的煎熬让她鬓发散乱,身上透着股酸馊气。
苏恒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却被她死死抓住手臂:“媚儿如今在牢里不知多害怕!这世上只有你能救她了!”
飞溅的唾沫星子落在苏恒袖口,他强压着推开母亲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苏恒转身欲走,吴淑娴猛地扯住他衣袖:“这就回屋?不该去理部打点?还是缺银钱打点?娘这就开私库……”
“母亲,”苏恒甩开她的手,“眼下局势非银钱能解,莫再添乱。”
“我添乱?”吴淑娴尖笑出声,“这府里谁在乎我们母女死活?你爹终日泡在温柔乡,如今你也要学他?我呕心沥血将你栽培成人,竟养出个白眼狼!”
她状若疯癫地捶打苏恒,钗环散落如雨。昔日雍容华贵的侍郎夫人,此刻与市井疯妇别无二致。
苏恒忽然感到浑身疲惫。
苏蓁那句“前路已断”如毒蛇缠绕在耳际。他本该是扶摇直上的新贵,择明主而仕,终成一代肱骨。可如今母亲状若疯癫,父亲庸懦无能,妹妹身陷囹圄——这些至亲都成了缠住他翅膀的荆棘。
血脉亲情固然刻骨,但锦绣前程岂容辜负?他暗中投靠萧承煜多年,外放历练皆为今日还朝铺路。如今流言如蛆附骨,纵使萧承煜再如何赏识,天家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苏蓁在他面前劈开两道深渊:一边是骨肉,一边是青云路。
可他早已身在局中,无处可退。
苏恒凝视着癫狂的吴淑娴,声音枯寂如死灰:“母亲即便不顾惜我,难道连幼弟的性命……也不管了么?”
这声听不出情绪的诘问让吴淑娴骤然失语。
她茫然抬头:“你…你说什么?”
“如今苏家已成众矢之的,三房更是岌岌可危。此事牵连之广,即便父亲与我革职流放,母亲尚可不在意。但若累及幼弟……”苏恒喉结滚动,“母亲也不在乎么?”
吴淑娴瞳孔骤缩:“允哲才七岁!与这些污糟事有何干系?”
“这府里谁不无辜?”苏恒扯出个冰凉的笑,“儿子又何尝不无辜?”
他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住颤抖的妇人:“流言已成燎原之火,此时若再妄动,便是将全族性命填入熔炉。母亲即便存着鱼死网破之心——”声音淬着寒意,“也要拉着允哲儿陪葬么?”
吴淑娴踉跄后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吴淑娴确实存着这般歹念。她对苏蓁恨之入骨,更恨苏宴的薄情、老夫人的势利、二房的冷眼。若能用整个苏府给沈婉陪葬,拉着大房同归于尽,倒也算痛快。
可苏恒撕开了最血淋淋的真相——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最疼的幺儿苏允哲也会跟着粉身碎骨。
世人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苏恒自幼聪慧不需她操心,可允哲那个糯米团子,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的命根子。
“恒儿……如今该如何是好?”吴淑娴抓住儿子衣袖,癫狂尽褪,只剩全然的依赖。
“母亲,”苏恒眼底结着冰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阿媚与允哲之间,您只能择一人而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