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苏柔与江慕云温婉的面容。苏柔柔声相邀:四妹妹可愿与我们同乘?这马车宽敞,便是加上大婶婶也尽够的。
不必。薛北棠语气疏冷,自家的马车坐着更安心。
苏蓁几乎要为母亲的直率喝彩。从前薛北棠待两房向来亲厚,从未显露这般锋芒。殊不知这位女将在沙场上对敌时,从来都是杀伐决断。江慕云母子的示好,于她不过清风过耳。
最末那辆马车里,苏媚紧攥着吴淑娴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吴淑娴吃痛低呼,待挣脱时,腕间已留下数道鲜红指痕。
吴淑娴顾不得腕间刺痛,苏媚的身子如风中落叶般战栗不止。将瑟瑟发抖的女儿拥入怀中。
媚儿……她柔声抚慰。
我定要取她性命……怀中传来苏媚切齿的低语。她神智已渐清明,慈恩寺那夜的惨痛记忆却如影随形。这一切皆因苏蓁而起,更可怕的是如今腹中竟有了孽种。若强行落胎,只怕此生再难为人母。思及所受的屈辱,苏媚恨不能将这份痛苦百倍加之于苏蓁之身。
娘必为你雪恨……吴淑娴心如刀绞,恨不能化作豺狼撕碎仇敌。女儿的每声哭诉都似利刃剜心,而面对苏媚时,那夜隔墙静观的抉择更如毒蛇啃噬着她的良知。
定要替媚儿讨回公道……她失神呢喃。
相邻马车内,苏柔与江慕云相对而坐。方才遭薛北棠当众驳了颜面,苏柔犹自愠怒。她素来鄙夷武将家的粗鄙,如今反被心中所轻蔑之人折辱,更是郁结难平。
柔儿,江慕云轻蹙柳眉,与这般人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女儿只是不甘,苏柔垂眸凝视掌心,苏蓁往日何等谦卑,如今仗着父兄回朝便趾高气扬。这般作态,分明是故意给咱们难堪。话音里渗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恨。
江慕云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眼底那丝不甘,望着日渐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苏柔,轻叹道:娘平日如何教导你的?每逢大事须有静气,你这般浮躁,终究是年少气盛。她执起茶盏浅啜一口,苏蓁这等角色,何须你亲自费心?如今大房与三房势同水火,你三婶在苏蓁手上吃了亏,岂会善罢甘休?
可这些时日以来,三婶并未讨到半分便宜啊。苏柔蹙眉。
江慕云执盏的手微微一顿。确实,吴淑娴布局多时,非但未能伤及苏蓁分毫,反倒损兵折将,连带着让苏战顺利回京。若说旁人也就罢了,可吴淑娴素来精于算计,后宅那些姬妾哪个不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如今竟在一个小姑娘手上连连失手,实在蹊跷。
她敛起心中诧异,缓声道:正因屡屡受挫,你三婶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接下来必会孤注一掷,届时即便有苏战相护,苏蓁怕也难逃此劫。
苏柔似懂非懂:咱们只需作壁上观?
正是。江慕云唇角微扬,这便是娘要教你的处世之道。后宅之中,若能借力打力,便莫要亲自出手。善谋者,从来都是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