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叶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在外面威风八面、让无数人敬畏的铁血将军,此刻跪在地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的眼圈也红了。
他走到师叔身边,轻轻地扶住他的胳膊。
“师叔,您别这样。师傅他……从没怪过你们。”
“他说,他守着这里,就是在守着我们道门的根。他走的时候,很安详。”
玄明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看着玄子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哭了许久,玄明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扶着玄子叶的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孩子,带我……带我去看看。看看你和你师傅,平时都住在哪儿。”
玄子叶点了点头,带着他穿过大殿,向后面的生活区走去。
生活区,就是两间小小的偏殿。
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
推开厨房的门,一股熟悉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玄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搭在角落里的小泥炉,和上面那个被熏得漆黑的砂锅。
“你们……就用这个做饭?”
“嗯。”玄子叶点头,“大部分时候是。天气好的时候,也在院子里生火。”
玄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个冰冷的砂锅。
他想起了玄子叶在派出所里说的,大师兄每天喝的,就是用这口锅熬出来的药。
他的心,又像是被刀剜了一下。
他又走进了另一间卧室。
房间里,只有两张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旧被褥。
一张小小的、掉了漆的木桌,是房间里唯一的家具。
桌上,还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和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破烂道书。
一切,都还保持着师傅在时的样子。
“哪张床……是大师兄的?”玄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靠窗的那张。”
玄子叶指了指。
玄明慢慢地走过去,在那张床边坐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床冰冷的被褥,仿佛还能感受到师兄残留的余温。
他无法想象。
他那位当年在茅山之巅,一袭青衫,剑光如虹,被誉为道门百年不遇奇才的大师兄……
他那位在战场上,指挥若定,谈笑间让鬼子闻风丧胆的智将……
他那位战功赫赫,本可以在京城享受最高规格待遇的开国元勋……
最后几十年的人生,就是在这间四面漏风的破屋里,睡在这张比行军床还简陋的木板床上,度过的。
他图什么啊!
到底图什么啊!
这一刻,玄明心中对大师兄的所有敬佩、所有怀念,都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心痛。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到令人心酸的屋子,扫过那个破败不堪的厨房,扫过那座摇摇欲坠的大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玄子叶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上。
他突然明白了。
大师兄什么都不图。
不图名,不图利。
他图的,是眼前这个孩子。
他图的,是道门那缕不绝的香火!
他是在用自己的后半生,用这无尽的清贫和孤寂,为他们这个凋零的师门,守住最后一点希望,淬炼出一位真正的传人!
想通了这一点,玄明心中所有的悲伤和愧疚,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意志所取代。
大师兄用一生完成了他的坚守。
那么接下来,该他了!
他玄明,绝不能让大师兄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他要让这座破观,重现光明!
他要让子叶这孩子,挺直腰杆,站在这世上,告诉所有人,他们茅山上清派,回来了!
玄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那股属于将军的、杀伐果断的铁血气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偏殿,走回那个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他掏出了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电话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眼。
他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首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干练的声音。
tā是留守在山下镇子里的警卫员。
玄明没有一句废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在寂静的山谷间回响。
“给我接通京城建总的老总,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立刻!马上!给我组织一个全国最好的古建筑修复团队和设计师团队!”
“告诉他,钱不是问题!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不计任何成本,把这座道观,给我重新修起来!”
“不!不是修复!”
玄明看了一眼那座破败的大殿,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是重建!”
“我要让它,比当年的茅山顶宫,还要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