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和阿水简单的擦洗了一番,又用了午饭,阿水眼睛已经开始打架,李昭却问吴婶:“我爹醒了吗?”
“你先歇着,醒了我叫你,往常都是要到未时才会起来……”
李昭起身说:“我去看看吧,若是能叫醒最好。”
“这是有要事?”吴婶边收拾碗筷边说。
李昭嗯了一声出了门。
李昭可不像魏然他们能跟洛京城随时能通个消息,李重刃现下是否知道裴空被找到还说不准,这要看皇上是否有意向外散消息,若是有,陆叔知道了,李重刃必然知道,若是没有……
李昭走在路上不免又有些着急,若是散了消息自然是好事,说明皇上打算认下裴空的身份,若是没有向外说,是不是还想着等裴空来了再看看?
先不管裴空入宫会如何,李重刃若是知道找到裴空了,必定会十分的欢喜,想到父亲眼中带泪的笑,李昭走的更急。
李昭一边想着,一边脚下生风,很快便走进了李重刃的院子,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让她厌恶的声音。
“昭儿!”
殷氏手里拎着一个帕子,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殷氏年纪还不到四十,一张鹅蛋脸养得莹白,眉峰画得细细弯弯,眼尾用螺子黛轻轻扫出些弧度,瞧着便比寻常妇人多了几分柔媚;嘴唇涂着胭脂,却不是少女的粉艳,是偏深些的海棠色,衬得那口牙愈发的白,此时正咧着嘴朝李昭笑着。
李昭皱眉看着走到近处的殷氏,见她身上穿的是石青织金袄子,领口袖边滚着一圈水獭毛,毛锋蓬松柔软,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料子;底下配着月白绫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走动时裙幅轻轻扫过地面,走到近前了,连步子都带着几分刻意的缓。
李昭知道殷氏在等她行礼。
可惜上一次向殷氏行礼还是上一次,李昭都不记得了,殷氏也将此事添油加醋的向外说,只想让世人知道李昭不知礼,她觉着这样便不会有大户人家能看上李昭了。
李昭觉着殷氏多此一举,只她能出门走镖,便已经没了进深宅大院的机会。
可殷氏想的大户人家和李昭想的深宅大院,就不是一处!
殷氏出身商户,夫家又是开镖局的,在她的脑子里好人家便是富商,走不到别的圈子里去,洛京城里的富商可不少,殷氏觉着这事儿她看的明白,能与李家结亲的必然是盯上了镖局的生意,能在洛京城站住脚的商人,哪个一年不用上几次镖局?这若是成亲之后,白白使唤镖局可如何是好?
殷氏心中的算盘,根本不是李昭能想得明白的,却也乐见其成,反正那几年她也没打算考虑成家的事。
殷氏见李昭没有行礼,只是转头看着她,连转身的意思都没有,忙语气里添了几分雀跃说:“昨日我回娘家,我哥哥说城外的温泉庄子这几日正好,汤池边的红梅还开着几株,景致再好不过。我想着昭儿素来爱清净,这一趟又是极为辛苦,不如咱们去庄子住上半月?一来避避城里的寒气,二来也让你松快松快,你这一趟……”
“你哥哥?欠的债都还上了?竟是有银钱置办温泉庄子了?”李昭绷着脸打断殷氏做作的‘慈母’样。
殷氏用帕子擦了擦鼻翼,不太高兴的说:“怎能这般说你舅舅?他会那般也是被人蒙骗,这样,你在家歇息一晚,明日我命人备车,咱们……”
“省了吧,我没工夫!”李昭说罢转头就要往屋中走。
殷氏忙上前拦在李昭面前,急急的说:“你身边的阿水,着实不像样,不是我说你,下人就是下人,怎能没个尊卑?我想着……”
“你一边想去!”
李昭抬手将殷氏伸过来拉她的手甩开,殷氏差点没站住,一个踉跄后调高声调便要哭喊,李昭厉声道:“闭嘴!”
殷氏张着嘴,竟是没敢让声音发出来。
“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再敢打我的主意或者我身边人的主意,我便将阿奇和阿若的婚事要过来,你知道我能做到,只要我爹说了,你便再不能参与他们俩的婚事,便如同你这两年忙乎我的一样,只能带人来,却做不得主!你再忙乎也是白忙乎。”
殷氏登时慌了,她没想到今日的李昭脾气这般大,她便是因为阿若回去说了这句话,她才想了又想,在下人来报说李昭去李重刃的院子了,她便急匆匆的追了来,她以为李昭要找李重刃说的便是这件事,可眼下听着,不像啊。
殷氏自己都没有琢磨过为何李昭说的话,她信,可李昭说的警告她的话,她全都选择性听不到。
李昭再次朝屋中大门走,殷氏不甘心追上前去说:“我也有两日没见你爹了,正好一同见见。”
李昭轻轻摇头,若非有了阿奇和阿若,她知道她爹早就将这个不懂眉眼高低的殷氏休了,李重刃性子上来真做的出来,可殷氏却一直在试探这个底线到底在哪?
且二人早在几年前便分院子住了,李重刃不想看到殷氏,虽说殷氏风韵犹存,奈何李重刃眼神模糊,即便酒醉也无感,却对她的叨叨厌烦不已,早便说过没事别过来。
殷氏别的地方糊涂,但在李重刃心中自己是个什么位置,她还是清楚的,所以没事真不敢来打扰。
房门口有个小厮看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扰了李重刃睡觉,但小厮知道这家里除了那位老太爷,便是这位大小姐可随时入内。
李重刃的鼾声如雷,李昭推醒李重刃的时候,殷氏都没敢靠前。
只这一点,殷氏便该明白,她那俩孩子莫说推醒他们的爹,便是接近这个院子都不敢,这个家她如何能抢的过去?
可有些事就是这么怪,本该长记性的事,却只让殷氏更加痛恨李昭,一遍遍的假设:要是没有李昭……
李重刃坐起身,搓了搓脸,揉了揉眼,仔细打量李昭后,长出一口气,只是说:“回来就好。”
李昭坐在床边,抿了抿嘴问:“年前年后的,爹就没听到点什么消息?”
李重刃双眼有些空洞的看着前方,神情有些迷茫的说:“年前镖局被封过,没几日又解封了,我想着应是你想法子过了难关。”
李重刃说着搓了搓脸,重新扭头看向女儿,眼神中满是疼爱:“难为你了。”
“我找到裴空了。”李昭轻声说。
李重刃听到裴空的名字身子跟着抖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和下垂的眼袋也跟着发颤,他像是想了想这个名字说的是谁?而后慢慢扭头看向李昭。
李昭心疼的看着李重刃,点了点头说:“找到裴空了,找到裴文渊的儿子了,找到裴老将军的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