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渗进龟兹王城和周边重镇。
任务不是破坏或刺杀,只是悄悄潜伏、观察、传消息。
这是萧执留下的“眼睛”,因为他再也受不了沈沐从自己视线里消失。
第二件,撤军前夜,一队萧国士兵押着十几辆大车停在龟兹营前。
和从前那些华而不实的礼物不同,这次装的是龟兹眼下最急需的东西:成捆的优质镔铁,能锻更好的兵器;大量验证过的金疮药、防疫药材;还有几车耐存的粮种,外加一批先进农书。
押送将领态度恭敬,说这是萧国皇帝为之前“惊扰邻邦”赔的一点歉意,也是盼边境安宁的诚意。
看着这些实打实能救民生、强军备的物资,龟兹王和弥闾等人都沉默了。
拒绝?于情于理说不通,更是对百姓不负责任。
接受?又像承了萧执的情。
最终是沈沐还是冷静检查完物资,对龟兹王道:“这是龟兹应得的补偿。”随后目光扫过镔铁和药材,语气平静,“有了这些,我们能更好活下去,更有力守护自己。”
第三件,是一封没署名、但沈沐一眼就认出笔迹的信,跟着物资悄悄送到了他手上。
夜深人静,沈沐在灯下展开信纸。
是普通的军中用纸,字迹却力透纸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信没有称谓,开门见山:
【此次刺杀,非朕所为。朕虽偏执,却不屑于此等拙劣伎俩。】
接着,他竟直白写了调查结果——主谋是朝中号称“忠耿”的肃国公。
这人早对萧执打压外戚世家的政策恨之入骨,目的是制造混乱、嫁祸龟兹,最好能刺死萧执,扶植合世家心意的宗室上位。
【此獠狼子野心,朕已留后手,待回朝清算。】
写到这儿,笔锋顿了顿,墨迹晕开一点,像写信人犹豫了半晌,终究带着股憋屈,写下最后几句:
【朕知你不信,然事实如此。那日你出手……朕心……朕并非有意试探,当时情形,朕只是……】
后面的字被仓促抹掉,留了块污痕,终究没说清“只是”什么。或许是想说“只是愣住了”,或许是“只是没想到你会救我”,但终究没写下去。
信的结尾,只剩一句干巴巴、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的话:
【总之,朕很冤枉。东西留下,于你有用。探子朕也留下了,你看不见他们,但他们会在。别试图全找出来,徒劳无功。】
整封信,没有半句温情问候,没有纠缠的告白,反倒带着点气急败坏的笨拙。
可翻来覆去,核心就一个:刺杀不是我干的,我受了冤,我憋屈,你得知道真相!
沈沐看完,把信纸凑到烛火前。火焰舔舐着笔迹,一点点吞噬干净。他冷峻的脸上没半点表情,只有火光映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呵……冤枉?”他低声自语,语气里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萧执,你也会觉得冤枉?”
他想起那日萧执瞬间的迟疑,想起他百口莫辩的狼狈,再对着信里的话,心里已信了七八分。以萧执的骄傲,确实不屑用这么漏洞百出的苦肉计。
只是……留下探子?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沈沐走到窗边,望向萧军撤离的方向。夜色茫茫,早已没了半分踪影。
手指轻轻摩挲着窗棂,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眼睛”留下了么?
也好。
那就看看,是你的“眼睛”看得久,还是我龟兹的根基扎得深。
他转身吹熄烛火,帐内陷入一片黑暗。
萧执走了,带着不甘和“冤屈”,留下了实用的物资,和无处不在的“眼睛”。
沈沐收下了物资,知道了“真相”,也清清楚楚意识到——他和萧执的纠缠,远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