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如约而至,但并不剧烈,更像是一种身体存在的、鲜活的提醒。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龟兹穹顶,晨曦透过雕花木窗,在铺着艳丽地毯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没有令人作呕的酒气,只有淡淡的、属于曦光院特有的安神香料气息,混合着窗外葡萄藤与泥土的清新味道。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昨夜的记忆如同退潮后的沙滩,渐渐清晰起来——
弥闾带来的美酒,月下的对酌,那些关于自由与新生的引导,以及最后弥闾将他送回房时,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琥珀色眼眸……
没有强迫,没有令人窒息的掌控,只有如同月光般流淌的陪伴和指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酒壶冰凉的触感,以及……弥闾拂去他发间落叶时,那短暂却清晰的温度。
一种微暖的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轻轻荡漾了一下。
他起身,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龟兹清晨干爽洁净的空气。
“伽颜华!我来啦!”疏勒月活力四射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像一阵红色的旋风跑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奶粥,“王兄说你昨晚喝酒了,让我给你送这个来,说是最能解酒养胃!”
沈沐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接过那碗温热的粥,轻声道:“谢谢。”
疏勒月摆摆手,好奇地凑近看了看他的脸色:“哇,伽颜华,你脸竟然不红欸?王兄还说你可能要睡到日上三竿呢!”
正说着,弥闾慵懒的声音便从院门口传来:“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他今日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常服,领口微敞,带着几分随性的风流,精神看起来极好,仿佛昨夜饮的酒对他毫无影响。
他走到沈沐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挑眉笑道:“看来我们小伽颜华酒量不错,以后可以常饮。”
沈沐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粥。
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带来实实在在的暖意,也驱散了最后一丝不适。
弥闾也不在意,对疏勒月说:“去告诉巴哈尔,今日不去马场了,我带伽颜华去个地方。”
疏勒月应了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般跑了出去。
弥闾则好整以暇地在沈沐对面坐下,看着他安静喝粥的样子,唇角微扬。
“头还疼吗?”他问,语气随意,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沐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粥咽下,抬眸看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弥闾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站起身,向他伸出手:“我和你说过的,‘月光湖’一个能让洗去噩梦的地方。”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刀习武留下的薄茧,就那样坦然地悬在空中,等待着沈沐的选择。
沈沐看着那只手,又抬眼看向弥闾笃定而温柔的眼神。
窗外,龟兹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弥闾的掌心。
那只手微凉,却稳当。
仿佛透过相触的皮肤,有一种名为“勇气”的力量,正悄然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