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沐,在发出那声微弱的“吵”之后,便再次将自己沉入了那片无边的、安静的黑暗之中。
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再也与他无关。
而那声微弱的“吵”,如同最后一片雪花,压垮了萧执心中某种摇摇欲坠的东西。
他不再频繁地去“唤醒”沈沐,也不再执着于那双不肯睁开的眼睛。
乾元宫的气氛,从一种焦灼的压抑,变成了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萧执依旧每日出现,亲自喂药,看着杜仲施针,但他很少再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沈沐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不再是纯粹的占有或愤怒,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彻底失去、却又无法放手的所有物。
杜仲的汤药和针灸似乎起了一些作用,沈沐的脉象更平稳了些,脸上偶尔会因药力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
但他依旧沉默,依旧空洞,依旧活在自己的黑暗里。
那点身体的“好转”,反而更衬得他精神世界的荒芜。
乌溟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杜仲的方法不过是拖延时间。
但他也拿不出更有效的法子,只能冷眼旁观。
这天午后,萧执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寝殿。
他换了一身常服,摒退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走出了乾元宫,走向皇宫深处一座早已废弃偏僻冷清的宫苑——那里,曾是他母亲,那位如同白茶花般悄然凋零的妃子,生前居住的地方。
宫苑荒草丛生,殿宇蒙尘。
萧执推开吱呀作响的殿门,灰尘在透过破败窗棂的光柱中飞舞。
他走到最里面一间小小的佛堂,母亲生前常在这里礼佛,祈求平安,也祈求她的儿子们能远离纷争。
佛堂里供奉的佛像早已斑驳,香案积着厚厚的灰。
萧执在蒲团上坐下,没有跪拜,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里曾是他童年少数能感受到些许安宁的地方。
母亲温柔的诵经声,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是他冰冷皇宫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暖色。
他记得母亲总是很安静,逆来顺受,与世无争,最终却成了权力倾轧下最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她临终前,握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地说:“执儿……带着锐儿…活下去……别像娘一样……要争……”
他争了。
用尽了阴谋诡计,踏着兄弟的尸骨,坐上了这九五至尊之位。
他以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能掌控一切,不会再失去任何重要之物。
可现在呢?
他拥有了万里江山,却留不住身边一个人的目光。
他可以让无数人生,让无数人死,却无法让沈沐对他再说一句话,再看一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裹挟着深沉的疲惫,席卷了他。
他靠在冰冷的佛龛旁,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