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你说……我要是假装抄书抄傻了,进宫去求皇兄指点功课……顺便‘偶遇’一下十七……怎么样?”萧锐眼睛发亮,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长史:“……”王爷,陛下看见你就烦,你偏还上赶着去,您这是作死啊!
………
风暴,往往孕育于极致的平静之中。
乾元宫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加速旋转,等待着冲破临界的那一刻。
翌日,天色并未如常放亮,而是持续着一种令人胸闷的灰霾。
细雨如尘,无声无息地浸湿了宫殿的琉璃瓦、汉白玉栏杆和深长的宫道,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蒙蒙的静默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混合着泥土与陈旧木材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乾元宫正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阔的穹顶,空间远比外界显得更加空旷和冷寂。
鎏金兽首香炉里吐出稀薄的龙涎香,却似乎无法驱散那无处不在的、无形的寒意,反而与冰冷的气氛交织,形成一种更为凝滞、令人呼吸都不自觉放轻的沉重感。
萧执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身姿挺拔,玄色龙袍上精致的暗绣云龙纹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衬得他面容愈发深邃难辨。
他面色沉静无波,眸光低垂,专注于手中的奏章,如同覆了一层千年寒冰的深潭,窥不见底,也探不出丝毫真实的情绪。
只有那柄朱笔偶尔划过纸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轻响,在这过分寂静、连侍立宫人都仿佛屏息凝神的大殿内,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几乎有些刺耳。
下方,距离御案约莫十步之遥的阴影角落里,沈沐默然伫立。
他一身玄色影卫劲装,几乎与身后的昏暗融为一体。
身形依旧保持着最标准的恭立姿态,挺拔如松,仿佛昨夜那个在偏殿冰冷板铺上痛苦蜷缩、濒临崩溃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然而,这只是维持给远处观望者的一种脆弱假象。
若是视线能够拉近,便能窥见那完美姿态下不堪重负的真实。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地紧握而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正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力,死死抑制着那无法控制的、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颤抖。
那颤抖源自骨髓深处,是身体本能地在对抗某种巨大的痛苦和虚空。
覆面之下,额角与鬓角处,不断有新的细密冷汗渗出,汇聚成珠,顺着冷硬金属面具的边缘滑落,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没入玄色衣料的领口,留下更深色的湿痕。
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和艰难,胸膛极其轻微地起伏,仿佛并非在吐纳空气,而是在对抗着无形的、千钧重的巨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顿挫,每一次呼气都仿佛耗尽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