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上了重锈的齿轮,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异常粘滞的氛围中,艰难地向前转动。
沈沐依旧恪尽职守,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沉默地跟随在陛下左右,履行着影卫的职责。
只是那冰冷的外壳之下,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颈侧、腕间那些被陛下亲自过问并赐药膏的“蚊虫叮咬”痕迹,在冰肌玉露膏的效用下渐渐淡去,但那细微的痒意和陛下指尖冰凉的触感,却仿佛烙进了记忆深处,时不时突兀地冒出来,搅扰他的心绪。
更让他不安的是,夜间的睡眠似乎变得越发深沉而不安稳。
醒来时常觉头脑昏沉,身体莫名倦怠,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斗,而非休憩。
偶尔,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似乎感觉到极轻微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触碰,或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龙涎冷香,但每次挣扎着想要清醒探究时,却又沉入更深的梦乡,次日醒来只当是梦境荒唐。
他开始怀疑是否是旧伤未愈彻底,或是内力修行出了岔子,才会如此精神不济,甚至出现了幻嗅幻触。
这让他更加谨慎地运转内息,却查不出任何异常,只能将之归咎于心神损耗过度。
这份莫名的疲惫和隐约的不安,让他白日里值守时,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才能保持绝对的专注。
有时,他会下意识地拉高衣领,或是将手腕缩回袖中,仿佛要隔绝什么无形的侵扰。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自然一丝不落地落入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萧执的心情却似乎愈发愉悦。
他享受着这种只有自己知晓的、绝对掌控的游戏。
看着他的小猫因他夜夜的“抚慰”而日渐显露的细微疲惫和不易察觉的警惕,看着那副冰冷外壳因无法解释的困扰而悄然出现的裂痕,一种恶劣的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他甚至开始变本加厉。
赏赐变得越发频繁和……私密。
不再是公开的、合乎规制的赏赐。
有时是一枚据说能安神定惊、却带着奇异冷香的玉佩,命令他贴身佩戴。
有时是一盏陛下“偶然”多炖了、味道却有些奇特的参茶,看着他当面饮下。
甚至会在批阅奏折极度疲累时,状似无意地命令沈沐上前,用蕴含着特殊内力的指尖,替他按压太阳穴,美其名曰“比太监们手稳”,一按便是许久,直到沈沐指尖都发麻,那缕若有若无的内力却仿佛已悄然沁入他的经络。
沈沐每次都想拒绝,每一次的“恩宠”都让他如坐针毡,那过近的距离、那不容抗拒的触碰、那无法言喻的怪异感,都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慌。
但“主子恩典,岂容推辞”这八个字,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锁住。
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主子的信任,是殊遇,他只需感恩,只需承受。
他变得越来越疲惫,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眼眸,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茫然与挣扎,如同被困在琉璃盏中的飞蛾,看得见光,却找不到出路。
萧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那头名为占有欲的野兽却餮足地低吼。
就要这样,就要这样!
让沈沐一点点染上他的气息,一点点被他的意志渗透,一点点与外界隔绝,最终彻底迷失,只能依附于他,只能从他这里汲取“安宁”。
………
这日午后,南书房内暖融安静,只有朱笔划过奏章的沙沙声。
沈沐隐在阴影中,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明。
昨夜他又陷入了那种死沉却不安的睡眠,此刻只觉得眼皮沉重,胸口隐隐发闷,体内那缕属于陛下的内力,今日似乎格外活跃,带着一种奇异的躁动,在他经脉中缓缓流转,所过之处,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燥热。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压下这莫名的不适。
就在这时,一名内阁大臣呈上一份紧急军报,神色凝重地禀报北境一支巡边小队遭遇不明势力伏击,伤亡惨重,疑似北境部落又有异动。
萧执听着,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冰冷的威压。
朝中对于北境政策一直有分歧,主和派与主战派争论不休,此事无疑火上浇油。
他越听,面色越寒,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手中的狼毫笔折断。
殿内气氛骤然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沈沐立刻收敛所有杂念,全神贯注地警戒起来。他能感觉到陛下身上散发出的怒意和杀意。
然而,就在那大臣禀报完毕,屏息等待示下的当口,萧执却并未立刻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