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凝固的墨,沉沉压在乾元宫的琉璃瓦上。宫灯在廊下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却照不透某些人心头的迷雾。
沈沐侍立在帝王寝殿外间,身形与阴影完美融合,“幽影”覆面隔绝了所有表情,也隔绝了外界对他内心的窥探。
自那夜被迫在御前用完那碟炙鹿肉,又被陛下亲手拭去唇角痕迹后,他如同被投入了更深的冰窖,将所有的困惑、不安、都死死冻结在绝对的服从之下。
他只是影子,是兵器,不需要有温度,不需要有思想。
殿内传来细微的响动,是陛下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起身的声音。
沈沐立刻收敛所有心神,如同上紧的发条,进入完全的警戒状态。
萧执踱步而出,并未看他,只淡淡道:“今日月色尚可,随朕去御花园走走。”
“是。”沈沐垂首应道,声音透过覆面,沉闷而恭顺。心中却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陛下少有这般闲情逸致,尤其还是在深夜。
御花园在夜色中别有一番景致,月光如水,倾泻在错落的花木、亭台与水面上,静谧幽深。
夜风带来草木的清冷气息,偶尔有宿鸟被脚步声惊动,扑棱着翅膀飞入更深的黑暗。
萧执走得很慢,似乎真的只是在赏月散心。赵培领着几个内侍远远跟着,保持着距离,不敢打扰。
沈沐紧随在陛下身后三步之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护卫上,试图用职责填满所有的思绪,不去想其他。
行至一处临水的六角亭,亭中石桌上早已备好了温热的酒壶和几样精致茶点。
显然,这次“散步”并非临时起意。
萧执步入亭中,挥退了欲上前伺候的赵培等人。“都在亭外候着。”
“嗻。”赵培躬身,带着人退到十丈开外,垂首侍立,如同泥塑。
亭中只剩下君臣二人。
萧执在石凳上坐下,并未看沈沐,只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酒液在月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香气清冽。
“此处视野开阔,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语气似闲聊般随意。
沈沐沉默地立于亭柱旁侧的阴影里,如同真正的幽影。主子未问话,他不能主动开口。
“朕记得,”萧执忽然转回目光,落在沈沐身上,那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你上次任务受伤,中的是‘裂碑手’?”
“回主子,是。”沈沐心中一凛,立刻回应。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阴寒掌力,最伤经脉。虽用药化开,若调理不当,易留暗伤,于武者而言乃是隐患。”
萧执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运转内力,行至丹田,再至左肩胛,可有滞涩刺痛之感?”
沈沐依言默默调息,内力行至左肩旧伤处,果然有一股极细微却尖锐的刺痛传来,气息微微一滞。
他心中惊讶,陛下竟连这等细微的隐患都如此清楚?
“回主子,确有一丝滞涩。”他如实回答。
“过来。”萧执放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