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沈沐身上,“人,还活着?确定没有惊动行馆内外?”
“回陛下,人犯重伤但性命无虞,已由可靠人手密押诏狱甲字号。行动迅捷,整个过程未超过一盏茶时间,现场也已清理完毕,臣以性命担保,绝未惊动庆王行馆内外分毫,一切如常。”沈沐回答得斩钉截铁。
“做得好。”萧执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目光落在沈沐因疾行而略显急促的胸膛和沾染了夜露尘土的肩头时,似乎稍稍缓和了些许。
“起来回话。对方身手不弱,你可曾受伤?”这话问得似乎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
“谢主子关心,属下无事,并未与那贼子正面交手。”沈沐起身,依旧垂首立在一旁,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恭敬距离。
萧执不再追问,打量着他。
青年一身紧束的夜行衣勾勒出精悍利落的线条,发梢被夜露打湿,几缕碎发贴在额角,面具遮掩了大半面容。
却遮不住那双因高度专注和急速奔袭而显得格外清亮锐利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公务回禀和完成任务后的沉静,全无其他杂念。
“你的布防方案,很好。”
萧执缓缓开口,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甚至带着几分激赏的赞许。
“比朕预想的还要周全数倍。临机应变,指挥若定。此次能如此干净利落、无声无息地擒获此獠,切断可能的线索外泄,你,居功至伟。”
“此乃属下分内之责,不敢居功。全赖主子信任,给予属下此次机会;巽统领前期多方指点;以及今夜众同僚戮力同心,配合无间。”沈沐心头微热,但依旧不敢有半分骄矜,将功劳推予上下。
萧执看着他这副谦恭沉稳、不居功自傲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榻几上轻轻敲击着,脑中已飞速运转。
“此事朕已知晓。诏狱那边,朕会派影卫亲自接手审问,务必撬开他的嘴。庆王行馆,继续给朕死死盯住,外松内紧,绝不可打草惊蛇,朕要看看,接下来还会有哪些牛鬼蛇神跳出来。”
“是!属下明白!”
“另外,”萧执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襄王与端王那边,亦不可有丝毫放松。朕怀疑,今夜之事,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试探,甚至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未必真是庆王那条线。”
沈沐心神猛地一凛,立刻领命:“属下即刻加派人手,调整三处行馆布防侧重,提高所有警戒等级!绝不让任何宵小有可乘之机!”
公务禀罢,殿内有一瞬的寂静。
只有灯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更漏滴答作响。窗外传来四更天的更鼓声,悠远而清晰。
萧执忽然掩口低低咳嗽了两声,眉宇间的倦色如同水墨般洇染开来,更深了几分。
他随手拿起榻边小几上一直用暖盏温着的一盅参茶,揭盖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