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的固本培元丹果然效果显着。
不过旬日,沈沐便觉体内那点虚乏之感一扫而空,气息比以往更加沉厚绵长,练剑时手腕沉稳,剑锋破空之声愈发凌厉。
他心中对王太医感激不已,更对创造这等仁德氛围的君主死心塌地。
这日夜里,沈沐轮值守护南书房。月色如水,倾泻在朱红宫墙上,四下寂静,唯闻秋风掠过树梢的细微声响。
书房内灯火通明,萧执正批阅着各地呈上的奏折。忽而,他搁下朱笔,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倦极。
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赵培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陛下,已是子时三刻了,不如早些安歇?保重龙体要紧。”
萧执目光扫过案头仍堆积如山的奏本,淡淡道:“江淮水患的折子尚未批复,明日朝会便要议定章程,耽搁不得。”
赵培不敢再劝,只悄声命小太监换上一盏更明亮的宫灯,又奉上一杯新沏的浓茶。
萧执端起茶盏,却并未就口,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窗外,落在廊下那抹凝立如松的身影上。看了片刻,他忽然开口:“赵培。”
“奴才在。”
“让十七进来。”
赵培微微一怔,随即躬身应道:“嗻。”
廊下的沈沐听得传召,立刻整肃神情,快步走进书房,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子。”
“起来回话。”萧执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朕记得,你是江南道人?”
沈沐心中微诧,不知主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仍是恭敬答道:“回主子,属下祖籍确是江南道临安府。”
“临安……”萧执指尖轻叩案上那份关于江淮水患的奏折,“今秋雨水尤甚,钱塘江堤可有险情?”
沈沐闻言,心头一紧。
他家乡临安正是钱塘江畔重要城镇,家中虽已无亲人,但到底是生长于斯的地方。
他略一思索,谨慎答道:“属下入选暗卫营后便再未归乡,然记得童年时,每至秋季,官府都会征调民夫加固堤防。近年来陛下重视水利,拨付修缮的银两亦比前朝充足,料想……料想堤防应当无恙。”
他话说得保守,但提及故乡时,眼中仍不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萧执将他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摄入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依你幼时所见,当地应对水患,可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土法?”
沈沐没想到皇帝会问及此事,且似乎真有采纳之意,便认真回想片刻,道:“启禀主子,属下记得,家乡百姓除加固堤坝外,还会在汛期前疏浚河道,并在堤外广植柳树。柳根深固,能抓牢堤土。此外,还会组织乡民轮流值守,备足沙袋、石块等物,一旦发现管涌或渗漏,便及时处置。”
他说得条理清晰,虽非经世之学,却皆是实用经验。
萧执听罢,微微颔首:“老成谋国之言,往往藏于民间。”他提笔,在奏折空白处添了几行朱批,正是采纳了沈沐所言的疏浚、固堤、备汛三策。
沈沐见自己的话竟真被皇帝采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更有一种被重视的暖流悄然划过心田。
批完奏折,萧执似乎终于感到倦意,他放下笔,对仍垂首立在一旁的沈沐道:“今日朕有些乏了,你内力尚可,过来替朕按一按肩井穴。”
“……”沈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为陛下按穴?这……这岂是他一个暗卫该做的事?
赵培也是吃了一惊,但觑着皇帝神色不似说笑,忙对沈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陛下连日操劳,肩颈酸痛已久,太医署的推拿手法陛下总觉不得力。十七大人既通内力,或可一试?这也是为陛下分忧。”
最后一句,点醒了沈沐。是了,为主分忧,是臣子本分。
他压下心中的荒谬与无措,上前一步,声音微紧:“属下……遵命。只是手法粗陋,恐冒犯天颜。”
“无妨。”萧执已闭上眼,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慵懒,“尽力便可。”
沈沐深吸一口气,走到皇帝身后。如此近的距离,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龙涎香,以及一丝淡淡的墨香。
他稳住心神,回想内力运转的法门,将温热的内息蕴于掌心,小心翼翼地按上皇帝肩颈处的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