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不到……”程筱筱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电子杂音般的扭曲，像收音机没调好频道时的噪音，“雪棠，我碰不到……连自己的骨头都碰不到……”她的肩膀在抖，灵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波动，更多的光点从边缘掉下来，“我的身体没有了……我好难过……我快撑不住了……”
“不会的！”苏雪棠把程筱筱的手攥得更紧，“云无尘会有办法的，我们明天就去找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程筱筱却摇了摇头，灵体往地上沉了沉，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呜咽，像个迷路的小孩，“我知道……我知道我要消失了……灵体在散……我能感觉到……”她的头靠在苏雪棠的怀里，灵体的重量很轻，却压得苏雪棠喘不过气，“对不起……雪棠……我不能陪你了……”
苏雪棠抱着她，眼泪砸在程筱筱的灵体上，瞬间就散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地拍着程筱筱的背，像哄小孩似的，“不会的，你不会消失，我们还要一起铺你挑的银杏叶床单，还要一起吃草莓酱面包……”
……
苏雪棠抱着程筱筱，在客厅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程筱筱的灵体已经弱得只剩一团模糊的灰光，连呜咽声都快发不出来了。苏雪棠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抱着程筱筱往卧室走，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那里放着一个红木盒，是奶奶去世前留给她的，当时因为被筱筱吓到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里面的东西。
苏雪棠盘腿坐在地板上，把程筱筱的灵体轻轻放在腿边，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打开了红木盒。盒子里铺着深红色的衬布，衬布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股陈旧的木头香味。苏雪棠的手指在衬布上摸索着，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月光没了，可盒盖内侧的暗纹，却在台灯的光里慢慢显现出来：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树干粗壮，叶子金黄，树下站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一个穿着浅蓝色的学生装，两个小人的脸模糊不清，却能看出她们靠得很近。
“曾祖母把筱筱封印在盒子里……”苏雪棠喃喃自语，手指抚过盒底的衬布。衬布很软，是绸缎的，摸起来滑滑的。她的手指一遍遍地划过衬布边缘，当第三次按压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一块几乎不可察觉的凸起——在盒底的角落，比指甲盖还小。
苏雪棠的心一紧，小心翼翼地掀起衬布的一角——衬布磨损，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站在程家古宅的大门前，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女人的脸上没有笑，嘴角抿着，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悲伤，她的目光，落在古宅大门旁边的银杏树上，那棵银杏树，和盒盖内侧暗纹里的，一模一样。
“曾祖母……”苏雪棠拿起照片，指尖忍不住发抖——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间和奶奶有几分像。
突然，阳台传来“哗啦”一声脆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苏雪棠猛地站起来，抱着程筱筱的灵体就往阳台冲。阳台的玻璃窗碎了一地，碎片上还沾着淡灰色的灵体光点。程筱筱的灵体正悬浮在阳台中间，呈放射状散开——像一朵正在凋谢的花，花瓣一片片往下掉，每掉一片，灵体就淡一分。阳台的地板上，摔着一个陶土盆栽，是程筱筱上周买的银杏树苗，她每天都给它浇水，说“等它长大，我们就把它种在院子里”。现在，陶土盆碎成了好几块，泥土撒了一地，那株小小的银杏树苗，叶子已经卷了起来，变成了褐色，根须从泥土里露出来，干枯得像稻草，连最后一点绿色都没了。
程筱筱的灵体还在散，灰蓝色的光点飘在空气里，像一场微型的雪。
“雪棠……”程筱筱的声音从灵体核心处传出来，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好像……真的要消失了……”
苏雪棠跪在地上，把程筱筱正在逸散的灵体紧紧拢在怀里，手臂圈成一个圈，生怕漏出一点光点。就在这时，她左腕的契约符文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金光从符文里涌出来，像一条金色的绸带，缠上程筱筱的灵体，将两人紧紧包裹在其中。金光里，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旋转，像星星一样，落在程筱筱的灵体上，让那些正在散开的光点，稍微停住了一点。
苏雪棠把脸贴在程筱筱逐渐冰冷的灵体上，声音虽然发抖，却异常坚定：
“我们不去找云无尘了，我们去老宅。”她的眼泪落在金光里，瞬间被金光融化，“一早就去，找救你的办法。筱筱，撑住，一定要撑住……”
金光里，程筱筱的灵体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苏雪棠抱着她，坐在碎玻璃和泥土中间，看着天边慢慢亮起来的天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老宅里藏着什么，不管曾祖母和程筱筱之间有什么秘密，她都要保护程筱筱，哪怕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