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通知书?”德全问。
阿良艰难地呼吸着:“抑郁症...医生说是抑郁症...需要治疗...”
一阵死寂。
然后德全大笑起来:“狡猾的恶鬼!还想骗我们!”
“是真的...”阿良的眼泪混着血水流下,“爸,妈,我真的病了...需要看医生...”
秀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她想起最近几个月,阿良确实变得沉默寡言,睡眠不好,成绩一落千丈。他曾经说过头痛、失眠,但他们只当是学习压力大。
“他撒谎!”陈老爷子笃定地说,“我请神婆看过了,绝对是恶鬼附身!”
仪式继续。更多的人加入进来,用枝条抽打,用热水泼洒,用刀划痕。阿良的求救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秀英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冲向屋里,在阿良的书包里翻找。最底层,果然有一张折皱的纸——县医院的诊断书,日期是两周前,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建议立即治疗。
她拿着诊断书冲回院子,声音颤抖:“停下!都停下!阿良说的是真的!”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德全不耐烦地夺过诊断书,瞥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这也是恶鬼的诡计!”
他竟然将诊断书撕得粉碎!
秀英瘫坐在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终于明白了一切。不是阿良被恶鬼附身,而是他们自己被愚昧和恐惧控制了。
黎明时分,阿良已经没了声息。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精疲力尽,却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
“恶鬼已经驱除了。”陈老爷子满意地说。
太阳升起时,他们发现阿良已经断了气。德明第一个反应过来,探了探儿子的鼻息,脸色突然惨白。
“死了...阿良死了...”他喃喃道。
一瞬间,所有人都清醒了。他们看着树下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着彼此手上的血迹,看着这个他们共同制造的悲剧。
“我们杀了他...”秀英的声音空洞得像是一口枯井。
警笛声由远及近,有邻居听到动静报了警。当警察冲进院子时,看到的是十一个围着一具尸体、神情恍惚的人。
德全突然大喊:“不!我们是在驱邪!我们是为他好!”
警察给在场的人戴上手铐时,陈老爷子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明明是按照祖辈传下来的方法做的...”
秀英被带上警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老槐树下的阿良,再也不会痛苦了。而她和其他人,将永远活在这场由愚昧编织的噩梦中。
阳光照在槐树干的刀痕上,那些痕迹像是无数只眼睛,注视着这场以爱为名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