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蚀骨(2 / 2)

腐蚀性的液体迅速吞噬着她的皮肤、肌肉,甚至骨骼也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难以想象的灼烧感瞬间摧毁了她的神经末梢,然后又以更猛烈的势头反扑回来。她捂住脸,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视野从一片模糊的灼红,迅速陷入彻底的、永恒的黑暗。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好痛!救命!救救我!”她的哭喊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滴着血泪。

几个路人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妈吓得手里的袋子都掉了,蔬菜滚了一地;一个年轻女孩捂住嘴,发出惊恐的抽气声,下意识地往后退;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壮着胆子靠近几步,看到林薇脸上那可怖的景象,也脸色煞白地停下了脚步,颤抖着拿出手机报警、叫救护车。

李哲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个空瓶子。他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面目全非的林薇,最初的快意迅速被一种冰冷的空虚取代。他没有跑,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后,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他看到她原本清丽的脸庞变得狰狞可怖,听到她绝望的哀嚎,内心某个角落似乎抽搐了一下,但随即被更强大的“她活该”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像是在说服自己。

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现场。警察轻易地制服了没有任何反抗的李哲。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已经痛晕过去的林薇抬上担架,那张被摧毁的脸,让见惯了伤痛的医护人员也触目惊心。

医院里,一场与死神的赛跑展开,但争夺的不是生命,而是比生命更残酷的东西。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门外,闻讯赶来的小曼哭成了泪人,林薇年迈的父母接到电话后几乎晕厥,母亲捶打着胸口,哭喊着:“我的女儿啊!怎么会这样!那个天杀的啊!”父亲老泪纵横,强撑着扶住妻子,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他们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

几天后,林薇从无数次手术的麻醉中短暂苏醒。她感觉不到具体的疼痛,只有一片沉重的麻木,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

“医生……灯怎么关了?开灯……我好黑……”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困惑。

守在一旁的母亲瞬间崩溃,捂住嘴冲出病房,压抑的哭声在走廊回荡。主治医生,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教授,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告诉了她这个残酷的真相:面部严重毁容,三级烧伤,双眼角膜和视神经被彻底破坏,永久性失明。

林薇静静地听着,没有哭,也没有闹。黑暗剥夺了她的视觉,也似乎冻结了她的情绪。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将头转向墙壁的方向——那里,原本应该有一扇窗。

她的未来,曾经像一幅绚丽的画卷,有事业的成功,有甜蜜的爱情,有平凡的幸福……如今,所有色彩都被泼上了一瓶浓硫酸,只剩下焦黑、扭曲、永恒的黑暗。她失去了容貌,失去了光明,更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对生活最基本的信任和期待。那个曾经说着爱她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推入了无底深渊。

而另一边,看守所里的李哲,在最初的偏执平息后,开始面对法律的审判和良知的拷问(如果还有的话)。他或许会在漫长的牢狱生涯中,偶尔回想起林薇曾经美好的样子,但那瓶硫酸泼出的,不仅是林薇的未来,也彻底腐蚀了他自己的人性。他确实“得到”了——得到了社会的唾弃,法律的严惩,和一个永远被罪恶感缠绕的灵魂。但这一切,对于已经堕入永恒黑夜的林薇来说,毫无意义。

伤害已经铸成,像硫酸蚀刻过的金属,留下的是无法磨灭、触目惊心的伤痕,回荡在两个家庭、乃至所有听闻此事的人心中,成为一个关于爱与恨、占有与毁灭的,鲜血淋漓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