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锋落下,他正欲再写,一名茶童悄悄叩门而入,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五粒饱满的茶籽,和一张揉得发皱的字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爹不让交,我觉得……不该偷。”落款处,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茶壶。
墨砚生将那五粒茶籽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如同捧着五颗滚烫的心。
他把信纸压在砚台之下,久久凝视着窗外,再也无法落笔。
苏晚晴听闻了各路车队带回的故事,感触颇深。
她找到谢云亭,提议道:“云亭,这些故事太珍贵了。我想把它们编撰成一本小册子,就叫《百人茶语录》,收录那些乡亲们的原话,让云记的每一个孩子都读一读,知道信义二字的分量。”
她挑出一则记录递给谢云亭:“你看这个,一位母亲说的:‘我儿原是茶心会的外围哨卒,昨夜偷偷问我:娘,咱们是不是错了?我说,错不错的不打紧,要紧的是,你现在愿不愿意把东西还回去。’这比任何说教都管用。”
谢云亭读罢,目光深邃,沉声道:“印!加印三百册,送往徽州各地的村学私塾。让孩子们知道,茶叶不止有香,还有根。”
竹娘则带着一批新晋的茶师学徒,在田间进行播种前的实习。
行至一处偏僻山坳,一个半大少年忽然从林子里冲出,将一小布袋茶籽猛地塞进竹娘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小春子闻讯后,并未声张,而是悄悄派人追查少年的踪迹。
结果令人心惊,那少年竟是茶心会一位年轻骨干的亲弟弟。
她没有选择揭发,反而亲自上门,只说是路过,给那家送了一包特制的“低因茶”。
她对少年的母亲说:“这是云记的新方子,给老人家喝的,清心安神,专治失眠。”
数日后,那位茶心会的年轻骨干,竟亲自登门拜访。
他没有见谢云亭,而是将一个沉甸甸的大麻袋放在了云记门口,里面是足足十二斤保存完好的谢家原种。
他只留下一句话:“我不懂什么大道,我只知道,不能让家里的孩子,跟着我学偷。”
月末,各路车队悉数归来。
小春子将账册汇总,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先生,共计收回原种一百八十九斤!比我们当初失窃的数量,还多出了二十多斤!”
谢云亭立于后山校圃的高台之上,望着下方那一片刚刚播种、覆上薄土的“归心茶园”。
新生的茶苗在冬日暖阳下,已然冒出点点嫩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猛然一震。
视野之中,整片茶园上空浮现出一张巨大的、由淡金色光线织成的网络,每一株幼苗的根部,都连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光线,千万道光线最终汇聚于高台之下,形成了一幅磅礴的“信义图谱”。
系统提示音清晰响起:【检测到大规模‘信义’行为共鸣,‘归心茶园’精神场域形成。】
【解锁特殊鉴定图谱:信义图谱。
可实时监测区域内与‘云记’相关的信义强度与流向。】
图谱之上,最亮的一条光带,赫然连接着不远处墨砚生的那间小屋,光带上标注着一行小字:“持续守护意愿,强度3.5(增长中)。”
谢云亭伸出手,轻轻抚过一株近在咫尺的茶苗,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来自万千人心的温暖力量。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些曾经的敌人说,也像是在对这片土地说:
“你们以为偷走的是春天?可春天,从来不怕被偷。”
夜风拂过山岗,新翻的泥土气息和着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万千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宛如无声的回应。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伙计,骑着一匹快马疯了一般冲进云记大门,战马的铁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刺耳的火星。
他翻身下马时几乎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房前,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嘶哑变形。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那不是寻常的信笺,而是一张质地粗糙、边缘带着毛茬的黄色榜纸,上面用一种混合着桐油与腥味的墨,印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掌柜的……外面……外面变天了!”伙计将那张榜文高高举起,声音发颤,“七省茶路,一夜之间,全都贴满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