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被问得张口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石午阳看着阿力这副窘迫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笑了笑,没再点破,只是对曹旺说:“行了,也许阿力兄弟忘记拿家伙什了。咱们回去吧,阿朵姑娘还等着呢。”
说完,他自己弯腰抱起那罐水,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阿力,径直朝着阿朵家的方向走去。
曹旺狐疑地又瞪了阿力一眼,才紧走几步跟上石午阳。
阿力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木楼拐角,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脸上火辣辣的,再不敢多留,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溜进了旁边的阴影里。
……
次日清晨的侗寨,哭声成了主调。
躲在山洞里的老弱妇孺们回来了,带回了劫后余生的惊惶,更带回了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
寨子里弥漫着未散的烟火气和浓得化不开的悲怆,几乎每座吊脚木楼里都传出压抑或撕心裂肺的哭嚎。
快到晌午,陈大勇才和那个沉默寡言的侗家后生阿岩,带着一身露水和疲惫回到寨子。
阿岩对着石午阳抱拳行了个礼,便匆匆转身,朝着寨老那栋虽未完全烧毁但也熏黑了不少的木楼走去复命。
阿朵家的小木楼里,火塘烧得正旺,驱散着秋日大山里的寒意。
石午阳正用一把木铲,在架在火塘上的铁锅里翻搅着野菜和杂粮糊糊,热气腾腾。
陈大勇一屁股坐在火塘边的矮木墩上,接过曹旺递来的一碗温水,
“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抹了把嘴,开始汇报:“……死人崖,离这三十里地,”
他声音低沉,带着勘探后的笃定,
“看着是险,三面都是陡坡,一面是深涧,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顶。可跟咱慈利的老鹰崖一比,那就是个土疙瘩!”
他拿起一根小木棍,在火塘边的灰烬上简单划拉着,
“贼窝就在崖顶,木头搭的寨子,瞅着规模,顶破天能塞下五六百号人挤着睡。”
石午阳手里的木铲没停,在锅里规律地搅动着,防止糊底,眼神却锐利地随着陈大勇的话转动:“嗯。那姓马的昨晚在这儿折了差不多两百人手,算上老底,崖上估摸着也就剩三四百能打的杂鱼了。”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分析锅里的菜够不够分。
曹旺拎着个水瓢凑过来,往锅里添了点水,顺势挨着陈大勇坐下,眉头拧成疙瘩:“三四百?听着不多,可咱哥仨就三把刀,硬啃这骨头?塞牙缝都不够啊!”
石午阳盖上沉重的木锅盖,锅里“咕嘟咕嘟”的闷响被盖住。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沉静:“骨头再硬也得啃!借兵!先想办法看能不能找白文选借!他要是不借……”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老子就去找西宁王借!这死人崖,就得成死人崖!”
正说着,门口光线一暗。
阿朵低着头,手里拎着一条被盐巴腌得油亮发红的长条腊肉,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她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泪痕未干。
曹旺一见那腊肉,眼睛瞬间亮了,嘴里应着石午阳的话:“对!借兵!借他娘的……哎哟!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