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
石午阳扶着旁边一棵被山风吹得扭曲变形、只剩半截的老松树干,望着那险恶的隘口,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他记得这个地方,当年从常德府下宝庆时走过这里。
这是安化县境了。
队伍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没了。
几个重伤员躺在担架上(临时用树枝和藤条编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泡,出气多进气少。
石午阳看着那些气息奄奄的兄弟,心如刀绞。
再这样下去,不等鞑子追来,这些人就得活活耗死在山里!
就在这绝望的边缘,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火星,猛地窜进石午阳几乎被疲惫和焦虑填满的脑海!
彭天保!
他的结拜大哥!本地土生土长的土司!
石午阳猛地直起身,黯淡的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那个躺在担架上、烧得满脸通红、意识模糊的年轻士兵脸上。
“大勇!狗剩!”
石午阳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看好队伍!原地警戒!曹旺!跟我走!”
他一把拽过同样疲惫不堪的曹旺,
石午阳带着曹旺,为抄近路,两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攀过黑风口那狰狞的隘口,又沿着陡峭的山脊小道跌跌撞撞往下冲。
暮色四合,终于望见山坳中一片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木楼寨子——
彭家寨。
寨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此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诱人。
寨门守卫认得石午阳,立刻飞奔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靛蓝色土布对襟褂子、外罩虎皮坎肩、身形魁梧如熊的汉子,大步流星迎了出来,正是土司彭天保!
“哈哈哈!石老弟!稀客稀客!这大风怎么把你吹到我这穷山沟里来了?”
彭天保声如洪钟,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石午阳肩上,震得石午阳一个趔趄,脸上笑容热情洋溢。
石午阳强打精神挤出一丝笑:“彭大哥,兄弟不请自来,叨扰了!”
“快请快请!屋里说话!外面风大!”
彭天保亲热地揽着石午阳的肩膀就往寨子里最大的一栋木楼里引。
火塘里松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暖意融融。
彭虎端上热腾腾的油茶。
石午阳刚在铺着厚厚兽皮的木墩子上坐下,屁股还没挨实,
对面的彭天保脸上的笑容未变,话锋却陡转,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石老弟,你来得巧,也来得不巧。”
他端起粗陶碗,啜了口油茶,抬眼看向石午阳,
“就在昨日,有常德府的信使,拿着盖着红戳子的文书,到了我这寨子里。”
石午阳端着油茶碗的手猛地一僵!
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得他手背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