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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溪水勉强压下了饥饿感,却压不住三人骨子里的疲惫。
夜路漫漫,一百多里山路,全靠两条腿。
好在老天爷给了点薄面,一轮清冷的月亮从云层缝隙里钻出来,洒下稀薄的光。
月色透过疏朗的树枝,在山道上投下斑驳陆离的碎影,好歹能看清脚下坑洼的泥路。
石午阳走在最前面,步子迈得又沉又稳。
可走着走着,他后脖颈的汗毛却莫名其妙地竖了起来。
不是风,也不是冷。
那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死死盯着的、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耳朵像捕猎的狼一样支棱着,捕捉着身后风吹草动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多年刀头舔血、躺在死人堆里的本能告诉他——
有尾巴!而且跟得很紧!
又转过一道弯,前方是段相对开阔的下坡路。
石午阳忽然停下脚步,毫无征兆地一屁股坐到路边一块冰凉的大石头上,还夸张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声音故意放得老大:
“哎哟!不行了!腿肚子转筋!歇会儿!歇会儿!”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腰间的水囊,仰头假装喝水,眼角余光却像刀子一样扫过身后幽暗的山林。
紧随其后的陈大勇和曹旺都是一愣。
陈大勇反应快,也顺势靠在一棵树干上,叉开腿喘粗气。
曹旺则不明所以地蹲在路边,刚想开口问。
石午阳拧紧水囊塞子,朝着前面黑黢黢的山道努了努嘴,声音依旧很大,像是抱怨路途艰难:“看看!这破路!一眼望不到头!走到天亮也未必能摸着老鹰崖的门槛!都坐下,啃口干粮垫吧垫吧!”
说着,他真从怀里掏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
趁着撕饼子的动作,石午阳的身体极其自然地往陈大勇和曹旺那边歪了歪,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不对劲……后面……怕是缀上尾巴了。”
曹旺正啃着饼子,闻言动作猛地一僵,绿豆小眼瞬间眯了起来,警惕地扫了一眼身后的黑暗,同样用气声回道:“嗯……早觉得有东西吊着……像鬼影子!”
石午阳没再说话,三口两口把干硬的饼渣塞进嘴里,噎得直抻脖子。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山道两旁那密密麻麻、足有一人多高的枯黄茅草丛。
夜风拂过,草浪起伏,发出沙沙的低语,像无数窃窃私语的鬼魅。
他朝陈大勇和曹旺使了个眼色,又朝着身边的茅草丛快速一抬下巴。
那意思:进去!趴着!别动!
陈大勇和曹旺心领神会。
没有丝毫犹豫,三人几乎是同时动作!
石午阳离草丛最近,身体猛地往侧面一倒,像根沉重的木头,悄无声息地滚进了厚实的草窠深处!
陈大勇和曹旺也紧跟着矮身、扑倒、翻滚!
动作干净利落,只带起极其轻微的草叶摩擦声。
瞬间,三人消失在那片如同黄色海洋般的茅草丛里。
山道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冰冷的月光,仿佛刚才的人影只是幻觉。
茅草丛深处,石午阳趴在被夜露打湿的冰冷泥土上,屏住呼吸。
锋利的草叶边缘刮着他的脸颊和脖颈,带来细微的刺痛,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在身下的泥土里窸窸窣窣地爬动,更有嗡嗡作响的蚊虫,循着人味,毫不客气地叮咬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右手紧握着腰间的短刀刀柄,左手则按着怀里的劲弩,眼睛透过草茎间狭窄的缝隙,死死锁定着刚才走过的山道。
旁边的陈大勇和曹旺也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如同三尊凝固在泥地里的石像,任凭蚊虫肆虐,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