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三人胯下的军马确是脚力非凡,碗口大的铁蹄踏在官道稀软的泥浆里,发出“噗叽噗叽”的闷响。
这几匹马估计是哪来的残兵私卖的。
昨夜那场小雨不大不小,刚好把路面浇得湿透,却没形成能冲走痕迹的洪流。
往来车马稀少,这使得前方那辆逃命马车的辙印在泥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道深深的车轮沟壑,中间夹杂着杂乱的马蹄印,如同新犁开的伤口,笔直地刺向湘潭方向。
“看这印子!”
柳元晦伏低身子,指着前方一处略显凌乱的泥窝,
“车辙歪斜,马蹄印子也乱了节奏!像是赶得太急,车轮在泥里打了滑,马也惊了!”
曹旺闻言,精神一振,狠抽了坐骑一鞭子,马儿吃痛,猛地加速窜出几步:“狗娘养的跑不远了!看爷爷不逮住那小娘皮!”
石午阳没吭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的道路。
再追出约莫两三里地,他猛地勒住缰绳!
青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差点把紧跟在后的曹旺撞到。
“司令?!”
曹旺稳住牲口,不解地喊。
石午阳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路边一处被车轮深深碾过的泥泞斜坡旁。
斜坡下方,是一片枝桠横生的灌木丛。
泥地里残留着明显车辙滑下去的痕迹,还有几道深深的、带着血迹的拖痕,一路延伸进昏暗的荆棘深处。
“孔郡主亲自驾的马车翻了。”
石午阳指着斜坡底部,声音低沉。
那辆青布马车的残骸隐约可见,车厢歪斜地卡在几丛粗壮的灌木根下,车辕断裂,一只车轮可怜巴巴地挂在歪扭的轴架上。
曹旺和柳元晦也赶紧下马凑过来。
柳元晦蹲下身,捻起一小块染着深褐色的泥块,凑到鼻尖闻了闻:“是血,还没干透!”
他又指着灌木丛边缘几处被踩踏压倒的新鲜痕迹,
“人是从这里钻进去的,两个,一轻一重。”
顺着拖痕和踩踏的痕迹往林子深处追踪了不到半里地,眼前豁然出现一小片林间空地。
空地上狼藉一片——
散落的布匹、倾倒的药罐、碎裂的干粮块撒得到处都是。
“操!”
曹旺骂了一句,环顾四周密不透风的林子,
“人呢?钻地缝了?”
柳元晦则像只老狐狸,眯着眼在空地边缘仔细搜索。
他很快在一棵老松树下停住,弯下腰,从厚厚的松针落叶层里,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小块染血的、颜色鲜艳的锦缎碎片。
那布料的花纹和质地,绝非寻常百姓家能有。
“那护卫怕是完了。”
柳元晦捏着那块锦缎碎片,语气冰冷,
“流了这么多血,又翻了马车,怕是交代在这儿了。这小郡主……”
他掂了掂手里的碎布,
“够狠,也够冷静。故意留下这带血的残局,又撕下自己身上最显眼的料子丢这儿,想引咱们以为她往这边跑了。”
他目光投向空地与密林交界的另一个方向,那里几根低垂的枯藤似乎有被匆忙拨开的痕迹,地上厚厚的落叶层也被踩出了极淡、但依然可辨的小巧脚印。
“真路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