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田铺的晨雾湿冷得像块裹尸布,黏在脸上甩不掉。
石午阳三人猫在悦来客栈临街的窗根下守了大半夜,鞋底都快被露水泡烂了,别说孔四贞,连只野猫都没从药铺方向溜过来。
“娘的,这丫头片子属耗子的?这么能憋!”
曹旺哈着寒气搓耳朵,眼珠子都快粘一起了。
石午阳心里也犯嘀咕。
……
天刚擦亮,他一把薅起靠着墙打呼噜的曹旺:“别挺尸了!去药铺!”
药铺的门板还死死扣着,三人缩在对面墙根下,
一直等到日头爬过屋顶,晒干了石板路上的水汽,
“仁心堂”那掉了漆的木板门才吱呀呀卸下一块。
小伙计顶着鸡窝头,揉着糊满眼屎的眼,张嘴打了个能把人熏晕的哈欠。
石午阳一步跨进去,药味还是浓,可墙角那张竹榻空了!
连地上残留的血污都刮得干干净净,只剩几道新鲜的水痕。
“小哥,”
柳元晦堆起笑,凑上去塞了块碎银,
“昨儿那受伤的爷俩呢?我家少爷心善,念叨着,想送点金疮药。”
小伙计攥着银子,哈欠连天:“走了走了!三更天那会儿就走了!那姑娘不知从哪儿抠出块黄澄澄的金饼子,老大夫眼都直了,忙活到后半夜,刚把那汉子伤口裹严实,两人套上车就跑没影了!害得我也熬了个大眼瞪!……”
石午阳心里“咯噔”一沉!
坏了!
终究是低估了那小娘皮!护卫伤成那样,她竟直接抹黑上路,够狠!
三人也顾不上装样子买药了,丢下点铜钱就往外冲。
“追?”
曹旺急得直蹦高。
“拿啥追?咱那破骡车跑得过人家马车轮子?”
石午阳烦躁地吐掉沾在嘴边的湿泥点子,
“那丫头精着呢!长沙城那么远她够不着,肯定是奔着湘潭去了!湘潭城有一镇绿营在那儿戳着呢!”
他脑子飞快转,
“找马!得有三匹快马!抄近道堵她!在她钻进乌龟壳之前截住!”
……
车马店的后院,牲口棚里就拴着几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毛色暗淡,脊梁骨像刀背一样硌手。
老板是个干巴老头,裹着油腻的羊皮袄,蹲在门墩上吧嗒旱烟,眼皮都懒得抬:
“几位爷,瞧见啦,就这几头老货。前些天过兵,好牲口全征走啦!”
石午阳掂了掂手里空了大半的钱袋,又解下柳元晦腰间那个早就瘪下去的荷包,连同曹旺不甘心掏出的最后几块散碎银子,
“哗啦”一声全堆在门墩旁的石磨盘上。
银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着勾人的白光。
老板的眼皮抖了抖,那浑浊的眼珠子像生了锈的铁珠艰难地滚过来,黏在银堆上。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咳……咳咳……”
他猛地咳嗽几声,站起身,用脚悄悄把磨盘上的银子往自己这边拨了拨,脸上挤出一点为难又狡黠的笑意,
“这个……倒是有几匹好牲口,性子倔,怕几位爷降不住……”
“少废话!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