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谷的天刚泛鱼肚白,王德发的杀猪刀就见了红,昨天才杀了十二头猪。
肥猪的嚎叫声里,文安之踹了一脚行军床上的石午阳:“起来!听这声儿不对!”
老头拽着睡眼惺忪的石午阳冲到猪圈,指着血泊里的十二头肥猪:“数数!说好的十五头呢?”
石午阳揉着眼笑:“急啥?晌午前准宰完……不是说十四头么?”
“放屁!”
文安之扑到栅栏前,手指戳向空荡荡的角落,
“最肥的花斑和大黑呢?一定是你媳妇给藏了!”
转头冲他自己的亲兵吼,
“搜!掘地三尺!”
石午阳笑得扶住柴垛:“您老跟猪较什么劲……”
……
晌午的校场盖着大木棚,扎的红绸红得晃眼。
豆娘和坤兴公主顶着红盖头,两个新郎官被灌得脚步发飘。
郝摇旗举着猪腿骨当鼓槌,敲得酒坛咚咚响。
石午阳正给刘体纯敬酒,刘魁突然挤过来扯他衣角。
石午阳醉眼一眯,酒碗顺势泼在脸上——
冰凉的酒液激得他浑身一凛。
“刚得的信儿,”
刘魁附在石午阳耳边,
“吴三桂……从汉中入川了。”
石午阳手里的空碗“当啷”滚落。
文安之正啃着猪蹄,瞥见他煞白的脸,油手往袍子上一抹,拄拐凑近:“咋?你媳妇悔婚了?”
“比悔婚还要糟……”
石午阳喉结滚动,
“吴三桂的旗……插到四川来了。”
喧闹声浪里,这声低语像块冰砸进沸汤。
文安之的猪蹄掉进泥里,被野狗叼着窜出红棚。
棚里郝摇旗还在吼着劝酒,李来享的笑凝固在嘴角。
石午阳弯腰捡起酒碗,指节捏得发青:“督师,喜酒……得喝快些了。”
……
p.S:1651年(清顺治八年,南明永历五年)初,大西军孙可望基本上完成了对南明永历朝廷残存武装的收编。
南明政权及其军队实际上已经形成以原大西军为主的抗清体系。
至此之后,永历帝朱由榔只是作为一面抗清旗帜使用,领导权已经掌握在孙可望等原大西军领导人手中。
虽然朱由榔只是一个傀儡,但不得不说,正由于大西军的联明抗清,才让山穷水尽的永历朝廷重新加了一箱油,
到年中时,以大西军为主的南明军队已经控制了云南及贵州全省,先锋进入湖南西部(沅州至永顺一线)和四川南部(成都、重庆、叙州一线)。
在四川,清军仅控制着川北保宁府(今阆中)一线,并将此地做为临时首府。
针对西南这一突变形势,清廷除了加强湖广的防务外,派遣平西王吴三桂、定西将军固山额真李国翰带领所部兵马由陕西汉中入川,同时随军南下的还有四川新任巡抚李国英。
……
由于吴三桂领兵入川,川东十三家的将领也无心留下来闹什子洞房了。
大棚里喜宴的残羹还没撤净,郝摇旗就拎着半只猪蹄告辞:“兄弟,鞑子蹬鼻子上脸了,老子得回房县磨刀!”
刘体纯更干脆,醉醺醺搂着文安之的脖子:“督师跟我走!我那陈家坝里有好酒……呕……”
吐了老头半袖子。
……
入夜后,洞府上挂的红绸子在夜风里扑啦啦响。
石午阳本来兴致很高,却被突来的军情搞得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