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入川,这夔州可就不好啃了……
他把豆娘的红盖头掀到一半,忽然盯着桌上燃剩的半截喜烛不动了。
豆娘也不催,只把冰凉的手塞进他新袄子缝里暖着。
“对不住……”
石午阳嗓子发哑,
“才进门就……”
豆娘突然踮脚咬他耳朵:“再废话,你抱被子睡猪圈去!”
……
日头都快晒到洞府的门板上了,
刘魁和王德发蹲在门口斗蚂蚁,
旁边的孙德胜、马老歪等人要么看着这俩,要么窝在草堆里晒太阳。
他们司令从来都没有这么晚起床,何况昨天散席的时候他自个特意吩咐今儿早上要议事。
“辰时都过了……”
刘魁用竹棍在地上画着线,
“要不你嗓门大,你嚎一嗓子?”
王德发把最后半块喜饼捏碎了喂蚂蚁:“要去你去,司令可是憋了十一年才开荤……”
洞口的木门“吱呀”开了条缝。
豆娘鬓发松散地探出头,食指竖在唇前:“轻点!他刚睡着。”
两人顺着门缝只瞧见洞内隔着的木墙上挂着豆娘的桃红夹袄。
隐约还传来扯得呼噜响的鼾声。
“吴三桂……”
刘魁刚开口就被豆娘瞪回去。
“天塌了也等晌午!”
她转身从灶上端出一碗黄澄澄的粟米粥,粥面凝着层薄皮——
分明是熬煮了多时。
王德发突然抽鼻子:“小嫂子,粥里搁糖了?”
豆娘把粥煨在火塘的暖石上,嘴角翘了翘:“嗯……两勺。打仗费脑子,得补甜。”
……
石午阳被豆娘摇醒时,日头已晒得洞府石壁发烫。
他胡乱把裤腰带一勒,端过那碗稠得能立筷子的粟米粥就往议事厅走,边走边用袖子抹嘴,豆娘在后头喊:“鞋!鞋!”
他只当没听见。
议事厅里,十几条汉子围在破地图前,像一群围着骨头的狗。
刘魁拿刀鞘当教鞭,在“广元府”上戳了个小洞:
“吴三桂这条狗,从汉中进川,八成先啃广元,再选路——要么顺嘉陵江下绵州,要么翻剑阁岭奔保宁府,总之最后都得奔着成都去。”
马老歪看了一眼石午阳,见石午阳正在埋着头喝粥。
“司令,这成都府有总兵林时泰所部一万余人,城高兵盛,吴三桂应该不好打!”
孙德胜蹲在角落,手里转着两颗核桃,冷笑一声:“林时泰?那家伙守城是把好手,可就怕他见风使舵,再开一次城门……”
“啪”
孙德胜用掌心砸开一颗核桃,站起身来,
“这林时泰我认识……当年因为粮草不济,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么……他谋杀了自己的主将王基诚,投降了李国英,但可笑的是,明明这李国英手里粮草不少,却以林时泰不是额定之兵为由,拒绝发饷发粮,于是这反复的小人又领兵跟了孙可望,这回吴三桂去了,我看八成又会投降……!”
马老歪脸一红,指甲在桌面刮出刺耳声:“这……这事儿……确实说不准。”
柳元晦正用刻刀修指甲,闻言抬头:“成都咱管不上,可眼前的夔州咱就难啃喽。”
王德发这些年一直在守谷,早想着年后随军去攻打夔州,
他一听这话就炸毛,蒲扇大的巴掌拍桌子:“难啃?有文督师牵头,咱还不用十三家合兵,光是加上忠贞营,还砸不开个夔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