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栓子急得直跺脚,却被石午阳一个眼神按住了。
待堂下众人吵得差不多了,石午阳突然“啪”地将粮册摔在案上。
厚厚的册子溅起灰尘,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圈——
那都是宝庆府周边已经征过粮的村子,
湖南境内这几年战祸不断,勋镇林立,加上南方湿热,各地瘟疫层出,何腾蛟在的时候,都已经提前征了两年的粮饷,而大部分像马进忠、牛万财等部,甚至连忠贞营等都是劫掠成性,湖南百姓困苦不堪。
“宝庆周边能刮的粮食,都在这儿了。”
石午阳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有银子也买不到粮。一万多张嘴,每天都将近要吃掉两百石粮。”
他指尖点着册子,
“守城?咱们最多撑半个月。”
众将领们面面相觑,猜测石午阳说这些会不会是要弃城。
刘魁脸色发白,孙德胜的独眼也黯淡下来。
炭盆里的火苗忽地一窜,映得众人脸上阴影幢幢。
石午阳缓缓起身,铁甲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扇。寒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来,吹散了案上的灰尘。
“但是——”
他忽然转身,声调陡然提高,
“这宝庆府必须要守!”
众将领愕然抬头。\"
“湖南全境的勋镇,跑得比兔子还快。”
石午阳冷笑,
“鞑子以为咱们也会闻风而逃。”
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
“可老子偏要让他们知道,大明还有敢战的兵!”
刘魁的眼睛渐渐亮起来。
“兵力上咱们占优,地形上——”
石午阳指向窗外起伏的丘陵,
“湖南不是北地,他们最为依仗的骑兵展不开。”
他嘴角扯出一丝狞笑,
“红衣炮?也得有火药才能打得响!“
曹旺突然哈哈大笑,一口黄牙在火光中闪烁:“司令早有计划,还吓唬咱们作甚!”
“不是吓唬。”
石午阳收敛笑意,
“是要诸位知道,此战没有退路。”
他环视众人,
“要么赢,要么死。”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北风撞击窗棂的响动。
刘魁突然起身,抱拳道:“末将愿与将军共生死。”
“共生死!”
众将齐声吼道,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府衙内的炭火渐渐暗了下来,
石午阳压了压手,走到案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从宝庆城向北,官道蜿蜒如蛇,穿过丘陵、溪流,最后消失在湘潭方向的群山之中。
“鞑子从北地来,粮草弹药都得靠这条线。”
石午阳的指甲在官道上重重一刮,刮出一道浅痕,
“咱们以逸待劳,守城能不能成,就看能不能断了他们的补给。”
堂内众将屏息听着,火光映着一张张紧绷的脸。
“我要派两千人出城。”
石午阳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出城后分成四队,每队五百人,时分时散。全撒在粮线一带游击,不要跟鞑子主力硬碰,专挑粮队下手——抢得到就烧,抢不到就扰。”
他顿了顿,
“但这差事不好干。天寒地冻,得在野地里趴着,吃不上热饭,睡不上暖床。”
王栓子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嘟囔道:\"这不就是当山匪嘛......\"
“山匪?……这可比山匪要险多了。”
石午阳冷笑,
“鞑子的斥候不是吃素的,逮着了可没活路。”
他环视众人,
“谁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