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将军!我会安抚好营中弟兄们。”
两人往回走,刘志行在分岔路口站定,忽然撩起衣摆跪下行了大礼,
“将军以国事为重,志行...心服。”
石午阳一把拽起他,发现这年轻人的手意外的很有力。
……
护国军的旗帜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石午阳抹了把脸上的尘土,眯眼望着远处黑灰色的城墙。
常德城比两年前更破了——西北角的箭楼塌了半边,像是被人啃了一口的炊饼,城墙上的垛口新补了黄土,颜色比旧墙浅些。
“司令,前面就是常德南门了。”
亲兵王栓子牵着马凑过来,马鼻子喷出的白气拂在石午阳手背上,湿漉漉的。
石午阳“嗯”了一声,嗓子眼里还堵着行军路上的干渴。
两年前,差不多也就早一两个月的大夏天,他亲自率领着护国军,攻进了常德北门。
那时候城头的清军绿旗被火枪连的燧发枪打得千疮百孔,伪善的马进忠杀了清军守将孔龙两父子。
这时,一阵急促的牛角号声打断了回忆。
城头上突然冒出十几面黑旗,城门“吱呀呀”地开了条缝,一队骑兵卷着尘土冲出来。
石午阳下意识按住刀柄——最前头那匹枣红马上的身影有些眼熟。
“是忠贞营!”
王栓子不知何时挤到前面,他眼睛尖,他也是原来大顺军石字营仅存不多的老兵。
“打头的是……是高一功将军!”
石午阳心头一跳。
他赶紧踢了踢马肚子迎上去,离着还有二十步就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的动作太急,靴跟陷进松软的泥土里。
他单膝跪地抱拳:“末将石午阳,拜见国舅爷!”
高一功是李自成的小舅子,虽然说李自成命丧九宫山,大顺朝也分崩离析,但同属大顺军旧部,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尘土散去,枣红马上的男人露出真容。
高一功比当年胖了不少,圆脸上新添了道疤,从左边眉骨斜到耳根。
他滚鞍下马的动作有些笨拙——石午阳听说他去年在川东中过箭伤。
“使不得!”
高一功一把托住石午阳胳膊,手掌热烘烘的像块烙铁,
“如今哪还有什么国舅爷?”
他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网巾,上面缀着块小小的铜牌,
“蒙大明圣上恩典,现挂着龙虎将军的虚衔罢了”
石午阳顺势起身,闻到高一功身上飘来的沉香味——这可不是军中该有的。
他垂着眼帘笑:“高将军说笑了,规矩不能乱。”
“石兄弟忒多礼!”
高一功拍着他肩膀大笑,转头对身后喊:“来亨!过来见见你石叔!”
马蹄声由远及近。
石午阳抬眼看见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簇新的棉甲,眉宇间似乎还有几分李过的影子。
年轻人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抱拳时腕甲\"咔\"地轻响:“小侄李来亨,见过石将军。”
李来亨是李过的义子,几乎跟石午阳一般大的年纪,两人曾经在慈利县见过一面。
石午阳注意到他虎口有层厚茧——是常年拉弓磨出来的。
正要答话,忽听高一功叹道:“当年汝侯(指刘宗敏)要是有你一半知礼……”
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像咬了舌头。
气氛突然僵了。
秋风卷着片枯叶打在石午阳脸上,痒痒的。
他假装没听见,转头对李来亨笑:“少将军好俊的身手,不愧是……”
“咳咳!”
高一功突然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进城说,进城说!”
他拽着石午阳就往马上推,“李过大哥在城里备了好酒,就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