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心头一跳,立刻拨转马头,迎了上去。
双方在距离城门约二十步、吊桥边上的空地上勒住了马。
那守备官上下打量着石午阳,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湘西口音:“你就是石午阳?刘国公发了海捕文书,悬赏千金要你脑袋的那个石午阳?”
几个月不见,这个刘承胤居然迫使永历帝封为国公了。
这话一出,石午阳身边的两个亲兵瞬间脸色煞白,“唰”地一声,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石午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果然来者不善?!
那守备官似乎没看到石午阳他们的紧张,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俺在高沙这穷乡僻壤,也是听过你石将军和护国军的名头。常德城打鞑子,硬气!放心!咱可不信刘国公说的,你是啥满清奸细。”
石午阳和亲兵们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依旧不敢大意。
守备官话锋一转,盯着石午阳身后的营地方向,眼神带着质询:“但是......你石将军带着这么多人马,跑到俺高沙这穷地方来干啥?是来找俺们刘国公……报仇的?”
他特意在“报仇”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石午阳脑子飞快转动。
何腾蛟的信就在怀里,要不要拿出来?
眼前这位是高沙守备,离武冈州也就是三十里地,且是刘承胤的直属部下!
万一他忠于刘承胤,是想拿自己邀功……风险太大!
石午阳决定还是先不拿何腾蛟的信给他看,他迎着守备官的目光,声音沉稳:“守备大人明鉴!石某此来,绝非寻仇!实乃军情紧急!满清大军南下,兵锋直指武冈!陛下如今就在武冈城中,危在旦夕!石某奉……奉抗清义军之托,前来武冈外围,以期万一陛下圣驾南巡广西,能在此地以防万一,护得陛下周全!”
他没提何腾蛟的名字,只说“抗清义军”,把接应是“以防万一”的姿态,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也留了余地。
谁知那守备官听完,粗糙的脸上非但没有疑惑,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甚至还点了点头:“嗯,你护国军若是来接应陛下……这就对了!”
他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声音突然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石将军,你这话在理!陛下在武冈……确实太危险了!俺跟你说,能早点走,就千万别耽误!”
石午阳心头猛地一跳!
这高沙市守备的态度……太奇怪了!
他怎么会如此认同陛下该走?
难道……
他试探着问:“守备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武冈城中已有变故不成?”
那守备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他朝着武冈城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声:“变故?嘿嘿,石将军,你是明白人,何必明知故问?俺们那位刘总戎……他……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刘总戎了!”
这守备对刘承胤的称呼改了口。
他眼神瞟了瞟自己头顶,做了个极其隐晦的“剃头”的手势,声音带着鄙夷和不甘,
“你懂的!他……铁了心要当那‘新朝’的忠臣了!武冈城……快姓‘清’了!”
石午阳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
高沙一个区区守备,竟然也知道刘承胤要剃发降清这等机密?!
而且听他语气,分明是极度不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