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踉跄却异常轻快,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樊笼、飞向晴空的百灵鸟,沿着溪流边的碎石小路,朝着洞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阳光下,她微乱的发梢和奔跑时扬起的裙角,都跳跃着一种名为“希望”和“狂喜”的光芒。
石午阳还在大青石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她羞红着脸跑开的背影,那娇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挠了挠头,站起身来,望着豆娘消失在洞府门口的方向,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溪水粼粼,映着石午阳怔立的身影。
豆娘那羞恼中带着无限欢喜、飞奔向洞府的背影,如同一根甜蜜又酸涩的刺,深深扎在他心头。
那背影承载的,是豆娘多年隐忍终于得偿所愿的希望,更是他石午阳无法回避的责任——对宁武关下绝望嘶吼的韩豆饼,对这份沉甸甸守望的回应。
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了心头的纷乱。
他长叹一声,将那份对慧英姐深藏的情愫彻底封存于心底的角落。
他选择了这份责任,选择了那个将一生都系在他身上的豆娘。
整了整衣袍,石午阳脸上的柔情褪去,挺直了脊梁,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大步返回喧嚣的婚宴洞府。
银矿洞内,酒气蒸腾,郝摇旗正搂着满脸通红的赵竹生灌酒,袁宗第则是与堵胤锡在低声交谈。
石午阳的目光扫过慧英时,她正在与袁宗道说着话,侧脸沉静。
然而,在石午阳踏入洞门的瞬间,慧英仿佛有所感应,目光如受惊的蝶翼般飞快掠过他——那一眼,交织着未来得及掩饰的幽怨、了然于心的黯然,以及一丝深藏的落寞。
她迅速垂下眼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与袁宗道交谈,脸色却是微微的泛白。
石午阳心中一紧,但表面上波澜不惊,径直坐回主位。
这场婚宴持续至夜幕低垂。
坤兴公主这才仪态万方地起身,魏和尚赶忙护卫着率先离席。
因身孕没有饮酒,但面色微红而且神采奕奕的招娣也起身,在刚回到洞内带着娇羞的豆娘和平静下难掩一丝黯淡的慧英两人的搀扶下,跟随着醉步踉跄、胸前大红花歪斜的赵竹生,也准备回到为他们精心布置的婚房。
“走走走!闹洞房去!沾沾新人的喜气!”
王德发、刘魁、孙德胜等一些爱热闹的将领酒意上头,兴奋地吆喝着就要跟出去。
“放肆!”
石午阳猛地一拍桌面,声震如雷!
洞府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面色沉肃,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桌尾躁动的人群,
“诸位上官尚在,喧哗失仪,成何体统!都坐回去!”
凌厉的气势让王德发等人瞬间蔫了,酒醒了大半,讪讪地退回座位上。
石午阳的目光转向堵胤锡、袁宗第、郝摇旗以及阴沉着脸的牛万财。
只见他们俯身恭送坤兴公主出洞府后,并未随众喧哗离去,而是回到洞内,重新落座,脸上酒意迅速褪去,换上一片凝重。
堵胤锡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深邃的目光望向跳跃的炭火,心事重重,仿佛那火焰中燃烧的是千里之外的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