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欢抬起眼,目光落在容珩脸上。他那张与过往世界相似的容颜,在报馆门口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心头的薄怒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确的想法,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他的。
“容先生出手,自然是干净利落。”她开口,声音里那点因争执而起的尖锐已经软化,恢复了平日的娇糯,但姿态依旧带着矜持,“为表谢意,明晚我在霞飞路红房子设宴,还请容先生务必赏光。”
她的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等待回应。
容珩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和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似乎并不反感她这种直白的作风。
“苏小姐相邀,是我的荣幸。”他回答得没有半分迟疑。
次日晚,红房子西餐厅内灯光柔和,气氛静谧。
栖欢穿了一身胭脂红色的丝绒长裙,乌发松松挽起,耳畔钻石流光。她到达时,容珩已坐在预定的靠窗位置,深蓝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自成气场。
“苏小姐今晚,令人过目难忘。”他起身,为她拉开座椅,话语直接,目光坦诚。
栖欢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赞美。她落座后,没有过多寒暄,很快将话题引向正轨:“容先生,昨天的事,多谢了。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报馆的主编如此忌惮你?”
她问得毫不迂回,眼睛直视着他,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容珩似乎早有所料。他指尖轻点着桌面,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微扬:“一个做些生意的普通人。”
“普通人?”栖欢显然不信,“能让《申江新报》主编服服帖帖,还能让水警扣下的船隔天就放行的普通人?”苏家商船被放行的消息,她来之前已然知晓。直觉告诉她,这与眼前之人脱不了干系。
容珩惊讶于她的敏锐。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多了几分坦诚:“既然你想知道……我确实涉足航运、银行,以及一些不便明言的投资。至于报馆,我恰好是它最大的隐形股东。”
他语气依旧平静,但“航运”、“银行”、“隐形股东”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已足够勾勒出他所掌控的庞大资源与影响力。
栖欢心中有了底。果然如此。这份远超寻常的实力,解释了他能轻易解决麻烦的原因,也让她觉得,他就该是这样。
“原来容先生生意做得这般大。”栖欢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转而拿起刀叉,开始享用面前的餐点,仿佛刚才只是确认了一个事实,“那以后苏家若再遇到不长眼的,是不是可以提你的名字?”
她这话带着点试探,又有点仗着他的势的娇蛮。
容珩低笑出声,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纵容:“我的名头未必好用。不过……”他顿了顿,语气笃定,“若是你的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接下来的晚餐气氛轻松了许多。他们聊起上海的变迁,聊起西洋的见闻,容珩见识广博,谈吐得体,既能理解栖欢偶尔流露的小性子,又能言之有物。栖欢发现,与他交谈颇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