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在冰域展开的刹那,他僵硬的身体瞬间恢复,天启剑锋上的符文亮到极致。他没有任何言语,整个人化作一道死亡飓风,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扑被暂时冻结的塑魂者阿尔戈斯!剑锋直指它头颅中央那道燃烧着紫色魂火的裂缝!
“为了黑锋!为了父亲!”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激荡。
弗丁和伯瓦尔紧随其后,圣光与暗影烈焰交相辉映,斩向阿尔戈斯被冻结的庞大身躯。莉亚德琳的战锤则爆发出璀璨的血色圣光,如同彗星般砸向它支撑身体(如果那算身体)的能量节点。
凛雪维持着冰域的扩张,身体却在微微颤抖。头盔下的嘴角,一缕混合着灵魂之力和冰霜能量的淡蓝色“血液”无声渗出。在噬渊中心强行展开如此强大的秩序领域,对抗的不仅是塑魂者,更是整个噬渊位面的排斥!统御头盔内的反噬如同无数疯狂的毒蛇,啃噬着她的意志核心。她必须抓紧这短暂的时机!
趁着冰域隔绝了部分噬渊的绝对压制和塑魂者的精神干扰,凛雪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冥想状态。她将绝大部分意识沉入识海深处,调动起与霜之哀伤那历经无数杀戮与背叛、早已浸透灵魂的冰冷链接,以及统御头盔中那源自耐奥祖、又经阿尔萨斯之手最终被她掌控的、对亡者灵魂的绝对感知权柄。
冰蓝色的意志之光在她意识核心燃烧,艰难地穿透统御头盔内耐奥祖残留的疯狂呓语和阿尔萨斯痛苦嘶鸣所形成的迷雾屏障。她将自己的感知无限延伸,像最精密的探针,又像最坚韧的蛛网,融入这片由纯粹痛苦、绝望和罪孽构成的黑暗位面。
她“听”到了噬渊的脉搏——那是亿万灵魂被碾碎、被重塑、被永恒折磨时发出的、汇聚成无休止洪流的哀嚎。每一个声音都饱含着生前的悔恨、不甘、恐惧和最深沉的诅咒。她“看”到了灵魂的残渣——如同黑色的雪花,带着冰冷的绝望,在这片没有天空的大地上永不停歇地飘落,最终汇入下方那条缓慢流淌、由纯粹痛苦泪水构成的“泪河”(tearRiver)。她“触摸”到了空间的褶皱——那里隐藏着典狱长意志的冰冷触角,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型掠食者,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她在亿万重杂乱无章的痛苦杂音中,进行着最艰难的筛选。摒弃那些新近坠入的、充满恐惧的尖叫;忽略那些被塑魂者反复折磨、只剩下机械式呻吟的残魂;过滤掉那些充满滔天恨意、如同毒火般燃烧的诅咒…
她在寻找一个特定的“频率”。一个与她灵魂深处,与霜之哀伤剑柄的冰冷触感,与统御头盔核心那无法磨灭的烙印,产生着微弱共鸣的频率。那是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灵魂印记——混杂着洛丹伦王子的骄傲与脆弱,死亡骑士的冷酷与挣扎,巫妖王的疯狂与…那最后时刻被霜之哀伤吞噬前,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解脱的渴望。
时间在噬渊毫无意义,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冰域之外,战斗的轰鸣、能量的爆裂声、同伴的怒吼隐隐传来,那是达里安、弗丁、伯瓦尔和莉亚德琳在疯狂攻击被冻结的塑魂者阿尔戈斯,试图在冰封失效前将其重创。冰晶碎裂声不绝于耳,塑魂者无声的愤怒冲击着冰域的边界。
凛雪的意志在灵魂的苦海中艰难跋涉。统御头盔的反噬越来越强,耐奥祖的幻影在她意识中狂笑,嘲弄着她的徒劳;阿尔萨斯过往的片段——斯坦索姆的抉择、弑父的瞬间、戴上统御头盔的冰冷触感——如同走马灯般闪现,每一次闪现都带来尖锐的刺痛,试图将她拖入沉沦的漩涡。
就在她的意志力即将被这内外交困的绝境压垮的瞬间!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穿透了亿万重哀嚎的噪音,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触碰到了她意识深处那根最敏感的弦。
它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但它蕴含的特质却独一无二:那深入骨髓的、属于霜之哀伤的冰冷刺痛;那王者的骄傲被彻底碾碎后残留的灰烬气息;那在无尽折磨中依然顽强闪烁的、属于米奈希尔血脉的一丝纯粹圣光(尽管已被染黑扭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她自身“守护意志”产生的奇异共鸣——仿佛两个在无尽深渊中下坠的灵魂,在永恒的黑暗中,无意识地、本能地,想要靠近彼此取暖。
找到了!
凛雪的意识猛地锁定那丝微弱的涟漪!所有的感知力如同百川归海,不顾一切地聚焦过去!
穿过层层叠叠、由绝望灵魂构成的厚重帷幕,越过翻滚着痛苦泡沫的“泪河”,她的“视线”仿佛突破了空间的距离,投向噬渊更深处,那无数巨大、冰冷的锁链如同倒悬山脉般汇聚的方向——那里矗立着一座由纯粹的黑暗和痛苦铸就的尖塔轮廓。托加斯特,罪魂之塔!
就在那令人绝望的塔楼最底层,最深沉的黑暗核心中,她“看”到了一个被无数由罪孽实质化而成的粗大锁链紧紧束缚的光点。那光点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点萤火。它被锁链穿透、缠绕,每一次锁链的收紧(仿佛有某种规律性的脉动),都让那光点剧烈地明灭一次,散发出令人心碎的痛苦波动。那波动,正是她捕捉到的涟漪之源!
阿尔萨斯!
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确认、悲怆、愤怒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凛雪维持的绝对冷静。她的身体猛地一震,维持的冰域也随之剧烈波动了一下!笼罩在塑魂者阿尔戈斯触须上的黑色冰晶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吼——!”
意识层面的无声咆哮从塑魂者阿尔戈斯的方向传来!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凛雪那穿透空间、投向托加斯特的意志探查!这亵渎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典狱长的爪牙!
“咔嚓!轰隆——!”
被冻结的暗影触须和能量漩涡轰然崩碎!巨大的力量反噬回来,凛雪如遭重击,喷出一大口淡蓝色的灵魂冰雾,身体向后踉跄数步,覆盖战场的冰域瞬间瓦解!
塑魂者阿尔戈斯挣脱束缚,巨大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气息。它那熔炉般的紫色魂火死死锁定凛雪,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它无视了正在攻击它躯体的达里安等人(他们的攻击在它庞大的灵魂之躯上只留下浅浅的痕迹),一条全新的、更加粗壮的暗影触须如同攻城巨锤般,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撕裂空间,朝着刚刚遭受反噬、立足未稳的凛雪狠狠砸下!触须尖端,暗紫色的能量漩涡再次形成,规模更甚之前!
“凛雪!小心!”伯瓦尔目眦欲裂,怒吼着想要回援,却被另一个渊誓者拼死缠住。
弗丁的圣光爆发,试图拦截,但距离太远!
达里安的天启斩在阿尔戈斯另一条触须上,只能激起一片能量涟漪,无法阻止那毁灭的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凛雪猛地抬起了头!头盔下燃烧的幽蓝魂火,此刻竟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光芒。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冰冷的决绝,以及一丝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共鸣悸动。
她没有躲闪,反而将霜之哀伤横在身前。剑身上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感应到了来自噬渊深处、托加斯特塔底那微弱光点的存在,竟开始自行闪烁起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冰蓝色光芒!剑身发出低沉如远古冰层摩擦的嗡鸣。
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饱含极致痛苦与一丝微弱求救意念的脉冲,穿透了塑魂者的狂暴气息和噬渊的压制,清晰地回响在凛雪的识海,也仿佛通过霜之哀伤的链接,微弱地扩散开来:
“救…我…雪…”
这不再是模糊的涟漪,而是源自阿尔萨斯残魂最深处、最直接的哀鸣与呼唤!这呼唤,让凛雪眼中那奇异的光芒瞬间化为燃烧的冰焰!
塑魂者的巨大触须带着毁灭的阴影,已至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