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扑到近前的恐怖卫士,匕首尖端已经刺破了凛雪颈部铠甲缝隙间溢出的寒气。然而,就在光环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眼中疯狂的杀意骤然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他整个人,连同他身上的黑暗能量、淬毒的匕首,以及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层绝对透明、坚硬如永恒精金的寒冰彻底封冻!他变成了一尊保持着前扑刺杀姿态的、栩栩如生的冰雕!冰层内部,连他瞳孔中最后一丝惊恐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后面两个紧随其后的刺客,同样未能逃脱。一个保持着跃起挥砍的姿态被冻结在半空,另一个则被冻成了地面滑行的冰坨。三尊散发着绝对寒气的冰雕,凝固在王座台阶之前,成为了这场刺杀最讽刺的墓碑。
凛雪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秒。她的视线,越过了短暂混乱的战局,牢牢锁定在大厅穹顶那被撕裂的噬渊裂口上。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穿透了那翻涌的黑暗与紫光,艰难地向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最底层延伸。
痛苦…无边无际的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烙铁在灵魂上反复穿刺…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包裹着,挤压着,窒息着…意识在永恒的折磨中沉浮,破碎…
锁链…冰冷的,刻满亵渎符文的锁链…缠绕着…勒进灵魂的本质…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深的撕裂…
低语…典狱长的低语…不是声音,是直接烙印在意识上的冰冷意志…“统御的失败品…永恒的耻辱…痛苦的典范…”
一个微弱的、几乎被彻底碾碎的…灵魂的回响…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带着无尽的悔恨…深入骨髓的寒冷…还有一丝…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或许都已遗忘的…对阳光、对洛丹伦王城钟声的…模糊渴求…
这感觉…这破碎的、被无尽折磨包裹着的微弱回响…是阿尔萨斯!
凛雪的呼吸,在统御头盔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抚在胸甲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坚硬的金属发出轻微的呻吟。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剧痛,混合着无法推卸的罪责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这痛苦远比古神的低语更清晰,远比统御亡者的重担更沉重。
“阿尔萨斯…”一个无声的名字在她冰冷的心中划过。
就在这心神激荡的瞬间!
“吼——!!!”
一声充满痛苦、愤怒与虚空腐化气息的龙吼,撕裂了冰冠堡垒上方的苍穹!堡垒厚重的冰晶穹顶在恐怖的力量冲击下剧烈震动,大块大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
王座大厅内,刚刚结束短暂交锋的众人骇然抬头!
只见一头巨大的冰霜巨龙,它曾经属于天灾军团的骄傲,此刻正疯狂地撞击着堡垒的穹顶!它庞大的骨翼上覆盖的不再是纯净的寒冰,而是流淌着污秽脓液的、不断蠕动增殖的暗紫色血肉!它的眼窝中燃烧的不再是幽蓝的灵魂之火,而是疯狂、混乱的紫黑色邪能!它的每一次撞击,都让堡垒剧烈摇晃,冰晶碎片如暴雨般落下。更可怕的是,它张开的巨口中,酝酿着的并非寒冰吐息,而是一团翻涌着堕落符文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暗影烈焰!目标,直指王座大厅的穹顶中心!
“辛达苟萨?!”伯瓦尔失声惊呼,认出了这头生前是玛里苟斯配偶、死后被阿尔萨斯复活为最强大冰霜巨龙之一的骸骨巨兽!它竟然被腐化了!
“不!是暮光的力量!还有…噬渊的印记!”吉安娜脸色剧变,她能感受到那暗影烈焰中蕴含的、足以腐蚀空间稳定性的可怕能量!一旦击中,整个堡垒穹顶都可能被炸开,甚至可能进一步撕裂希尔瓦娜斯打开的裂口!
“阻止它!快!”弗丁怒吼,灰烬使者爆发出冲天的圣光,但他距离穹顶太远。
冰霜巨龙辛达苟萨腐化的头颅高高扬起,口中那团毁灭性的暗影烈焰已经膨胀到了极致,紫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大厅,映照出下方众人惊骇的脸庞。毁灭的吐息,即将喷薄而出!
王座之上,凛雪终于动了。
面对这来自自己昔日得力部下的致命背叛,面对这足以摧毁堡垒根基的攻击,她的动作却并非狂暴的反击。
她只是抬起了那只一直抚在胸甲上的手,对着穹顶那头疯狂撞击、即将喷出毁灭吐息的腐化巨龙,五指缓缓张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魔力爆发,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意志,伴随着一声轻若叹息的低语,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辛达苟萨那被腐化意志充斥的残破灵魂核心深处:
“安息吧,龙后。”
嗡——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辛达苟萨口中那翻腾欲出的暗影烈焰,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火焰,瞬间凝固、黯淡、然后无声地溃散成细碎的紫黑色冰晶尘埃。
它疯狂撞击的动作戛然而止。那双燃烧着混乱紫焰的巨大眼窝中,疯狂与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难以置信的清明。那清明中,似乎倒映着远古蓝龙王后的高贵,倒映着被复活为亡灵后的无尽怨恨,最终,定格在一丝解脱的微光上。
覆盖在它骸骨上的、不断蠕动的腐化血肉,如同被泼上了强效净化药剂,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侵蚀声。暗紫色的脓液迅速变黑、干涸、龟裂。同时,纯净到极致、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寒冰,从它每一根骸骨的内部,由内而外地急速蔓延生长!
不是冻结,是…净化!是归还!
冰蓝色的寒冰如同最纯净的水晶,覆盖、替代了那些污秽的血肉,重塑着它巨大的骨架轮廓。冰晶沿着它的脊椎蔓延,包裹它的肋骨,攀上它的颈骨,覆盖它巨大的头骨…几个呼吸之间,这头被腐化的恐怖巨兽,变成了一尊庞大、优雅、散发着宁静与永恒寒意的冰雕!它伸展着巨大的冰晶骨翼,头颅保持着微微昂起的姿态,凝固在撞击穹顶的前一刻,如同最伟大的冰霜艺术家创造的杰作,镶嵌在冰冠堡垒的穹顶之上,成为了一道震撼而悲怆的风景。
纯净的冰晶折射着裂口透出的幽紫光芒,反而散发出一种圣洁而悲凉的微光,无声地诉说着背叛、净化与终结。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噬渊裂口永恒的风声,以及冰晶尘埃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王座台阶上那个缓缓放下手的身影。她独自站在冰封的王座之前,脚下是刺杀者凝固的冰雕,头顶是被她亲手净化的、曾经的部下化作的永恒冰塑。寒风卷动着她冰蓝色的长发和沉重的斗篷。
疲惫,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实质的寒霜,覆盖着她挺拔的身躯。连续施展强大的意志冻结和净化冰封,对抗古神低语,感知噬渊深处阿尔萨斯的痛苦…这一切,即使是她,也感到了沉重的负担。巫妖王头盔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
然而,当她抬起头,再次面对联盟与部落的众人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的意志之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疲惫的底色下,燃烧得更加纯粹,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那眼神无声地诉说着:为了终结这一切,为了带回那个灵魂,为了守护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她已准备好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坠入那比噬渊更深的黑暗深渊。
她的目光扫过伯瓦尔震惊的脸,弗丁复杂的眼神,吉安娜的若有所思,扫过小萨鲁法尔眼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扫过洛瑟玛隐藏在兜帽阴影下闪烁的目光,扫过贝恩沉重的叹息,扫过安度因紧握的拳头和沃金锐利的独眼。
最终,她的视线再次落回那翻涌着无尽黑暗与绝望的噬渊裂口。
远征的号角,已在无声中吹响。冰冠堡垒的寒风,裹挟着亡者的低语、英雄的决心与女王的誓言,向着那未知的死亡国度,发出不屈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