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冠堡垒的尖顶,如同刺入世界心脏的黑色冰锥,在永无止境的暴风雪中若隐若现。这里的风不是风,是亿万亡魂冻结的叹息,是古老冰川在永恒重压下的呻吟。堡垒深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厅堂,而是一片被人工开凿、又被无尽寒冰重新塑形的巨大空洞——冰封王座之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寒意和灵魂层面的沉重压力。巫妖王凛雪,端坐于那由扭曲冰晶、骸骨与黑暗金属铸就的巨座之上,苍白的手指深深嵌入扶手上冻结的符文。
她的意识,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诺森德厚重的冰盖,刺入星球搏动的脉络。地脉中奔涌的原始魔力,此刻在她感知里却是一片混沌的漩涡。死亡之翼撕裂大地的创伤尚未愈合,恩佐斯湮灭时爆发的虚空回响仍在腐蚀深层结构,而最近尼奥罗萨之战对现实帷幕造成的冲击,更是雪上加霜。亡者的领域,那维系生死的微妙平衡,正在崩坏。
她能“听”到——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统御亿万亡灵的灵魂核心——无数迷失的灵魂在艾泽拉斯各处发出的无声尖啸。它们本该归于暗影界的轮回,此刻却被一股无形的、贪婪的吸力攫住,拖拽着,撕扯着,坠向一个比死亡更深邃的黑暗深渊。那感觉清晰得令她灵魂震颤:噬渊。典狱长。他不再满足于暗影界的秩序,他的爪牙正透过现实帷幕的薄弱处,贪婪地吮吸着艾泽拉斯的死亡精华。
“我的女王。”一个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响起,打破了死寂。伯瓦尔·弗塔根,曾经的联盟大公爵,如今的熔岩与寒冰的混合造物,踏着沉重的步伐走来。他熔铸着萨弗隆铁块的巨大盔甲在幽蓝的冰光下反射出暗红的光晕,如同冷却的岩浆。头盔缝隙中透出的目光,是唯一能证明其内里仍存人性的地方,此刻充满了凝重。“东部王国提瑞斯法林地、卡利姆多灰谷、甚至潘达利亚翡翠林…报告都一样。灵魂大规模失踪,非正常消散。守夜人的牧师们束手无策,大地之环的萨满也感知到元素之灵在哀悼亡者的迷途。”
凛雪缓缓转过头,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活物。她的面容完美却冰冷,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燃烧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意志之火,穿透了伯瓦尔厚重的面甲,直视他灵魂深处的不安。“帷幕正在崩解,伯瓦尔。典狱长的手,已经探过了界限。”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层开裂般在整个大厅回荡,激起冰壁上无数细小的霜晶簌簌落下。“他吞噬的不仅是灵魂…他在撕裂艾泽拉斯死亡的根基。”
话音未落,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作呕的死亡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从极远处(卡利姆多方向)猛烈冲击而来!这能量冰冷、污秽、充满了纯粹的恶意和湮灭意志,远非天灾军团的死亡之力可比。它瞬间穿透了凛雪布下的灵魂感知网,像一柄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意识核心。
“呃!”凛雪的身体在王座上猛地一震,覆盖王座的坚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眼前瞬间闪过破碎的、充满绝望的画面:撕裂的天空,扭曲的暗影触须,熟悉的部落身影在惊愕中被强行拖入一个旋转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希尔瓦娜斯!那双燃烧着复仇与疯狂的眼睛在最后一刻似乎穿透了时空,与凛雪的意志轰然相撞!
“希尔瓦娜斯!”伯瓦尔失声低吼,熔岩在盔甲缝隙中不安地涌动,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邪恶性。“她在做什么?!”
“她在…开门。”凛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因剧痛而产生的颤抖。她强行稳住精神,将感知聚焦到卡利姆多那能量爆发的核心点。希尔瓦娜斯的身影如同一个漆黑的太阳,狂乱的暗影能量从她体内喷薄而出,撕扯着现实的结构。在她面前,部落的前大酋长——萨尔、贝恩·血蹄、洛瑟玛·塞隆——连同他们最精锐的护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在徒劳的挣扎中,身体被强行扭曲、拉长,惨叫着被拖入她身后那个强行撕裂的、流淌着粘稠黑暗的虚空裂隙!那裂隙深处传来的,是万魂恸哭的绝望回响,是噬渊饥饿的咆哮!
“为了…打破枷锁!”希尔瓦娜斯尖利、癫狂的嘶吼,如同最后的诅咒,穿透空间的距离,直接在凛雪和伯瓦尔的精神中炸响。随即,她的身影也彻底没入那翻滚的黑暗,裂隙如同受伤野兽的嘴巴,猛地向内收缩、消失,只留下一片被彻底污染、散发着不祥死寂气息的焦土,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浓得化不开的噬渊印记。
这股印记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凛雪的统御之力。她猛地闭上眼,精神如同最精密的冰晶罗盘,顺着那残留的死亡轨迹疯狂回溯、解析。冰冠堡垒地底深处,那埋葬着耐奥祖无数秘密、堆积着远古尸骸、流淌着永不冻结的极寒暗流的深渊冰窟中,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同源共鸣被瞬间锁定!那里的空间结构,在希尔瓦娜斯强行撕裂现实的同时,产生了剧烈的共振,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散发着同样冰冷恶意的空间涟漪正在冰窟核心的古老冰川上荡漾!
“找到了!”凛雪霍然睁眼,冰蓝色的瞳孔中寒芒暴涨,整个王座大厅的温度骤降,连伯瓦尔熔岩盔甲表面的红光都为之一暗。“噬渊的入口!就在我们脚下!最深处的冰窟!”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圣光的嗡鸣从侧门传来。提里奥·弗丁,银色北伐军的最高指挥官,灰烬使者的主人,大步踏入。他银白的须发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然醒目,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凝重,圣骑士的板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尘。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的大领主,沉默地紧随其后。他全身包裹在狰狞的亡灵板甲中,符文魔刃“天启”斜挂腰间,头盔下两点猩红的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大厅,最终定格在王座之上。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凝聚的死亡寒意。
“我们感觉到了,”弗丁的声音沉稳如磐石,但紧握灰烬使者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那股力量…邪恶得令人窒息。希尔瓦娜斯把部落的领袖拖进了地狱?”
“噬渊。”凛雪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字字如冰珠砸落,“她为他们,也为我们,强行撕开了一道通往典狱长牢笼的门。门扉虽已关闭,但裂痕尚存,就在堡垒之下。”
达里安向前一步,亡灵战靴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黑锋骑士团,随时听候调遣,巫妖王。无论深渊还是地狱。”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的共振和亡灵特有的空洞回响,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伯瓦尔转向凛雪,熔岩在头盔下明灭:“我们必须行动,凛雪。萨尔他们…艾泽拉斯的平衡…”
“他们只是诱饵,伯瓦尔。或者…燃料。”凛雪从王座上缓缓站起。随着她的动作,整个冰冠堡垒仿佛都随之苏醒。堡垒深处传来冰川移动的隆隆闷响,骸骨摩擦的细碎声音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厅四壁厚重的冰层中,无数双幽蓝或惨绿的眼睛骤然点亮,密密麻麻,如同倒悬的死亡星河——那是沉睡的天灾精锐,静默之刃部队。他们没有呼吸,没有低语,只有纯粹的、等待被唤醒的杀戮意志和对巫妖王绝对服从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的死亡能量瞬间浓稠了数倍,压得生者几乎喘不过气。
“召集盟约议会。现在。”凛雪的命令不容置疑。她的身影在王座前的高台上显得无比孤高,却又仿佛是整个诺森德亡者意志的化身。
冰冠堡垒最高层的秘议厅,是比王座大厅更令人压抑的存在。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粗糙开凿的黑色岩壁,覆盖着万年不化的蓝黑色坚冰,冰层深处冻结着远古巨兽的骸骨和扭曲的阴影。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由整块寒冰雕琢而成的圆桌,桌面上天然形成的符文在昏暗的魔法光球下闪烁着冰冷的幽光。空气冷得足以冻结灵魂。
凛雪端坐主位,如同冰雕。伯瓦尔坐在她右侧,熔岩盔甲是这极寒中唯一的热源,却显得格格不入。提里奥·弗丁坐在左侧,圣光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抵抗着无孔不入的死亡寒气,灰烬使者倚靠在冰桌旁,剑身符文微微亮起。达里安·莫格莱尼站在凛雪身后阴影中,如同她最忠诚的死亡之影。桌旁还坐着几位核心人物:代表联盟最高意志的资深指挥官,面容刚毅,眉头紧锁;代表部落残余力量(知晓盟约的)的暗影猎手,脸上涂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银色北伐军的高阶将领,圣骑士的坚毅中透着忧虑;以及一位须发皆白、来自肯瑞托的大法师,他手中的法杖顶端水晶不断逸散出奥术星尘,试图解析这厅内过于复杂的能量场。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背叛者!她谋害了我们的领袖,将他们投入了万劫不复之地!”部落的暗影猎手沃加·死眼一拳砸在冰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燃烧着怒火与悲恸,“我们必须立刻杀进那个…噬渊!救出大酋长和贝恩他们!血债血偿!”他身后的几名部落勇士发出压抑的低吼。
“杀进去?用什么杀?”联盟指挥官,老将马库斯·乔纳森声音低沉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我们对噬渊一无所知!希尔瓦娜斯展示的力量…那根本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死亡!贸然闯入,不过是给那个典狱长送去更多的灵魂燃料!萨尔和贝恩的牺牲将毫无意义!”他看向凛雪,“巫妖王,您统御死亡,您应该最清楚那地方的危险。”
“危险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凛雪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整个嘈杂的秘议厅瞬间死寂。“噬渊,是暗影界的最终监牢,是典狱长佐瓦尔的领域。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吞噬、折磨、最终湮灭一切坠入其中的灵魂。那里没有希望,没有救赎,只有永恒的折磨和最终的虚无。现实世界的法则在那里扭曲甚至失效。希尔瓦娜斯撕开的,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陷阱,一个献祭的入口。”
她的话像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连最愤怒的沃加也沉默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但我们必须去。”伯瓦尔接口道,熔岩在盔甲缝隙中流淌加速,发出滋滋轻响,“理由有三。”他竖起一根包裹着金属的手指,“其一,噬渊主动吞噬艾泽拉斯的灵魂,破坏生死平衡,这是对整个世界根基的侵蚀。坐视不理,终有一天,我们所有人的归宿都将被它吞噬。”第二根手指竖起,“其二,希尔瓦娜斯的目标是典狱长,她要‘打破枷锁’。无论她口中的枷锁是什么,一个能撕裂现实帷幕投向典狱长的疯子,她所图谋的‘打破’,对艾泽拉斯而言,很可能是灭顶之灾。我们必须去阻止她,了解真相。”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沉重,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其三…”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凛雪冰冷的侧脸,“…巫妖王感知到,噬渊深处,囚禁着一个对我们所有人…意义重大的灵魂碎片——阿尔萨斯·米奈希尔。”
“阿尔萨斯?!”弗丁失声,握着灰烬使者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这个名字如同禁忌的咒语,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变了脸色。那个带来无尽灾难的堕落王子,他的灵魂不是早已随着霜之哀伤的断裂而彻底消散了吗?
“一缕残魂,饱受折磨。”凛雪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层下暗流的涌动,“在噬渊的最深处。典狱长将他作为‘统御失败’的标本。”她微微抬起眼帘,冰蓝色的目光扫过圆桌旁的每一张脸,那目光中蕴含的意志如同万载寒冰般坚硬、不可动摇。“我曾将他推入深渊。他的罪孽,他的堕落,他带给这片大地的伤痛…我,作为接过他权柄与诅咒的存在,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刻在众人的意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