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十字军残部哗变。
弗丁的圣光撕裂诺森德永夜,净化仪式化作信仰的灯塔。
小萨鲁法尔孤身踏入亡灵营地,战斧劈开猜忌的坚冰。
当寒冰屏障与圣光壁垒在战场交融的刹那,古神的低语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冰冠堡垒的尖顶刺破诺森德永夜的帷幕,如同巨兽嶙峋的骸骨直指晦暗天穹。凛雪端坐于寒冰王座之上,王座并非实体,而是由她意志凝聚的、不断旋生旋灭的极寒能量结晶,冰冷的光晕映照着她雕塑般苍白的侧脸。堡垒之外,是呼啸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而在她意识深处,三重风暴同样永不停歇:统御天灾军团那庞大而混乱的死亡洪流,抵御着来自地底深处、无孔不入的古神低语——那低语如同亿万条冰冷的蠕虫,试图钻入她意志的每一个缝隙——以及维系着《凛冬盟约》这脆弱得如同蛛丝般的纽带。
她刚刚“处决”了三个被尤格萨隆低语彻底腐蚀的人类士兵,就在伯瓦尔和弗丁的面前。动作迅捷、冰冷、高效,冻结,粉碎,尘埃飘散。没有审判,没有犹豫。她能“感知”到那一刻弗丁圣光能量的剧烈波动,以及伯瓦尔那瞬间绷紧又强行压抑的肌肉。那是必要的代价。腐蚀如同瘟疫,犹豫便是扩散的温床。然而,那代价不仅仅是被粉碎的士兵,更是盟约基石上悄然蔓延的裂痕。
她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无意识地划过,带起一缕细微的冰晶尘埃。堡垒深处,无数亡灵空洞的眼眶中魂火微微摇曳,它们是她意志的延伸,也是她灵魂重负的具象。耐奥祖的疯狂低语早已被她碾碎,但那份冰冷的统御本能如同烙印,阿尔萨斯堕落的每一步,都曾在她共享的视野中上演。现在,她是唯一的锚,钉在生者与亡者之间摇摇欲坠的桥梁上。一丝疲惫,如同最细微的冰裂,在她坚不可摧的意志深处悄然滋生。她闭上眼,冰蓝色的光芒在眼睑下流淌,意识沉入更深层的地脉寒流网络,捕捉着诺森德冰盖下每一丝不寻常的悸动。奥杜尔的方向,那古老的泰坦囚笼深处,某种东西正变得越来越“活跃”,低语的源头在增强……
血色哨站,一个依托着古老维库人废墟建立的联军前哨,此刻却弥漫着比诺森德寒风更刺骨的寒意。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潮湿的木柴,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士兵心头的阴霾。空气里残留着焦糊味、汗味、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那是古神低语留下的精神污秽。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站在哨站唯一的石砌塔楼残骸上,厚重的联盟元帅板甲覆盖着他魁梧的身躯,肩甲上的雄狮徽记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凝重。他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下方聚集的士兵。银色北伐军骑士们尚能保持队列,但紧握剑柄的手关节发白,眼神里混杂着愤怒、恐惧和迷茫。联盟士兵——主要是暴风城人类和铁炉堡矮人——则躁动不安,低声的议论汇成一片压抑的嗡鸣。部落的兽人和巨魔战士聚在另一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联盟和更远处隐约可见的、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天灾巡逻队轮廓。
“三个!”一个满脸络腮胡、鼻子通红的矮人火枪手猛地捶了一下身边的木箱,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粗嘎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就他妈三个!还是从壁炉谷一路杀出来的老十字军!说冻成冰渣就冻成冰渣了!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那…那‘女王’,”他刻意加重了带着讽刺的称呼,“她比巫妖王还狠!”
“闭嘴,巴林!”旁边一个人类士官低声呵斥,但声音里缺乏底气,眼神同样飘忽。
“凭什么闭嘴?”另一个年轻的人类士兵,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和恐惧,声音却因激动而尖锐,“矮人说得对!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们?就因为我们做了个噩梦?听到点奇怪的声音?那玩意儿…那低语,它就在脑子里钻!谁知道我们是不是已经被…”他打了个寒颤,没敢说下去。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士兵们下意识地彼此拉开了一点距离,眼神中的猜忌像毒藤一样滋长。他们看向远处那些沉默伫立、眼眶中跳动着幽蓝魂火的亡灵巡逻兵时,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憎恶和排斥。
“他们根本就不是盟友!”一个兽人战士低吼着,战斧重重顿在地上,“是随时会咬断我们脖子的尸鬼!”
“够了!”一声蕴含圣光之力的低喝如同闷雷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提里奥·弗丁大步走到人群前方。他没有穿戴全套盔甲,只披着象征银色北伐军领袖的朴素战袍,但周身散发出的温和而坚定的圣光能量如同实质的光环,瞬间驱散了士兵们心头最浓重的阴寒和躁动。他那饱经沧桑却依旧明亮的眼睛扫过每一张不安的脸庞。
“看看你们!”弗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猜忌、恐惧、指责!这正是尤格萨隆想要的!它的低语腐蚀肉体,更腐蚀心灵,它想从内部瓦解我们,让我们在互相猜疑中自我毁灭,省去它亲自出手的麻烦!”他抬起手,指向堡垒的方向,冰冠的尖顶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凛雪陛下做了她必须做的。冷酷?是的。但那是阻止腐蚀蔓延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你们以为她愿意背负这份冰冷的决断吗?她承受的压力,远超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圣光在他掌心汇聚,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士兵们惊疑不定的脸。“恐惧源于未知,源于黑暗。而圣光,是驱散黑暗的利剑。”弗丁的声音变得庄严而宏大,“银色黎明的兄弟们!联盟的勇士们!部落的战士们!举起你们的武器,敞开心灵!让圣光洗涤你们的灵魂,驱散那来自深渊的阴影!让我们用共同的信念,照亮这诺森德的永夜!”
随着他的话语,澎湃的圣光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并非攻击性的炽烈光焰,而是温暖、纯净、充满坚定守护意志的金色洪流。光流如同实质的潮水,温柔地冲刷过整个血色哨站,拂过每一个士兵的身体和心灵。
士兵们脸上的恐惧和猜忌如同积雪遇到阳光般迅速消融。矮人巴林脸上的愤怒僵住了,随即被一种混杂着羞愧和安宁的神情取代。年轻的士兵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眼中的惊慌被泪水替代,那泪水却带着被净化后的清澈。兽人战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低吼变成了沉重的喘息,眼神中的敌意褪去,只剩下战士的凝重。
圣光洪流持续涌动着,弗丁闭着双眼,如同连接天地的灯塔。光芒中,一些士兵的身体表面甚至渗出丝丝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带着污浊色泽的黑暗气息,那是低语残留的精神污染,在纯粹圣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般消融。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味被彻底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泥土般的清新和圣光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
当弗丁周身的圣光渐渐收敛,最终只在他身上留下淡淡的金色光晕时,整个哨站鸦雀无声。士兵们脸上的神情变了,疲惫依旧,伤痛犹存,但那份几乎撕裂营地的猜忌和恐慌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洗涤后的疲惫的平静,以及重新凝聚起来的、对抗黑暗的决心。他们望向弗丁的眼神,充满了近乎虔诚的信赖。
伯瓦尔走到弗丁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弗丁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哨站外风雪弥漫的荒原,投向部落营地方向。心灵上的裂痕暂时弥合了,但盟约的基石依旧脆弱。还有另一道裂痕,需要另一种方式去跨越。
部落的营地依偎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川裂隙边缘,粗犷的兽皮帐篷和简易的木石结构建筑构成了主体。空气中弥漫着烟熏肉食、皮革和兽人特有的浓重体味。气氛比联盟哨站更加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德拉诺什·萨鲁法尔——小萨鲁法尔——独自坐在营地边缘一块巨大的、被风雪打磨光滑的冰川石上。他的血吼战斧插在身旁的冻土中,斧刃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年轻的兽人勇士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斧柄上粗糙的纹路。营地中心传来阵阵压抑的争论声,主要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那标志性的、充满攻击性的咆哮。
“懦弱!耻辱!”加尔鲁什的声音如同战鼓,震得帐篷簌簌作响,“和天灾军团结盟?和那些啃噬我们先祖尸骨的怪物并肩作战?这简直是对部落荣耀的亵渎!看看那个‘凛冬女王’!她毫不犹豫地碾碎了自己阵营里被腐蚀的人类!下一个呢?会不会是我们?我们在这里流血,不是为了给那些冰冷的骨头当盾牌!”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不少年轻的兽人战士发出低沉的附和声,眼中燃烧着对亡灵的原始憎恶和对加尔鲁什激进主张的认同。
“德拉诺什!”加尔鲁什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钉在冰川石上的小萨鲁法尔身上,“你的父亲,伟大的萨鲁法尔大王,他的战歌响彻战场!告诉我,如果是他在这里,会容忍这种玷污荣耀的盟约吗?会容忍我们和天灾的杂碎一起行军吗?”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小萨鲁法尔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质疑、期待和压力。他是萨鲁法尔大王的儿子,他的态度在部落战士心中分量极重。
小萨鲁法尔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立刻回应加尔鲁什的质问,那双继承了父亲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棕色眼睛扫过营地里的每一张面孔,掠过那些憎恶亡灵的眼神,也掠过一些老战士眼中更深的忧虑——他们经历过与巫妖王的战争,深知单靠部落的力量无法抗衡即将到来的恐怖。
他站起身,动作沉稳如山岳。他没有看加尔鲁什,而是迈开脚步,走向营地边缘,走向那片被风雪覆盖的、死寂的荒原。那里,距离部落营地不到三百码的地方,一支标准的天灾巡逻队正在执行警戒任务。六个复生的维库人战士,身披锈蚀的古老板甲,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幽蓝色的魂火,手持巨大的、布满缺口的符文战斧或长矛。一个巫妖悬浮在它们中间,腐朽的黑色法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干枯的骨爪捧着一本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骸骨魔典。它们如同冰雕般沉默伫立,只有魂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散发着纯粹的死亡寒意。
部落营地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风雪的呼啸。所有战士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小萨鲁法尔宽厚的背影。加尔鲁什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着看这位“荣耀之子”如何抉择。
小萨鲁法尔在距离亡灵巡逻队大约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对于精锐战士而言,冲锋转瞬即至。他缓缓地、动作清晰地将背上的巨大塔盾解下,轻轻放在脚边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接着,他拔起了插在地上的血吼战斧,双手握持,斧刃斜斜指向地面。他没有冲锋,没有怒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另一块沉默的冰川岩石。他的目光穿透风雪,落在那队亡灵身上,眼神中没有憎恨,没有挑衅,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审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风雪声变得更加清晰刺耳。
亡灵巡逻队有了反应。六个维库人亡灵眼眶中的魂火骤然明亮了几分,头颅微微转动,锈蚀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空洞的眼眶锁定了小萨鲁法尔。它们手中的符文武器微微抬起,死亡的气息瞬间变得锋锐而危险。中央的巫妖颅骨缓缓转向小萨鲁法尔的方向,骨爪翻动骸骨魔典,干枯的下颌骨无声地开合,一股冰寒的奥术能量开始在其枯骨指尖汇聚,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冰晶凭空凝结飘落!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部落营地中,有战士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呼吸急促。加尔鲁什眼中的冷笑更甚。
然而,就在巫妖的寒冰法术即将成型的刹那,一道冰冷、强大、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贯穿了这支巡逻队每一个亡灵的“存在核心”。维库人亡灵抬起的武器僵住了,眼眶中躁动的魂火猛地一滞,随即恢复了之前那种相对平和的幽蓝状态。巫妖指尖凝聚的寒冰能量无声无息地溃散,它颅骨内跳跃的魂火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它缓缓合上了骸骨魔典,干枯的头颅重新转回警戒方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小萨鲁法尔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看到了亡灵巡逻队瞬间的变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冰冠堡垒的、强大意志的干预。他知道,那是凛雪。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诺森德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战吼!这吼声并非愤怒的咆哮,而是充满了力量、决心和无畏的宣告!吼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碎了周围飘落的雪花,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吼声未落,小萨鲁法尔动了!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沉重的血吼战斧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并非冲向那队亡灵,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巡逻队右侧不远处的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洼地!
“为了部落!Lar!”(不胜利,毋宁死!)他的吼声在冲锋中炸响!
血吼战斧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