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平五年(公元194年)三月,春寒尚未完全退去,淮河之畔的寿春城却已笼罩在一片肃杀凝重的气氛之中。伪帝袁术的行宫大殿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袁术高踞上首,身着赭黄袍,头戴冕旒,面色阴沉如水。下方,一众文武谋臣分列两旁,人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偌大的殿内落针可闻,唯有殿外风中隐约传来的旌旗猎猎之声,更添几分压抑。
袁术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最终落在悬挂的巨幅舆图上那被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敌我态势,胸腔中一股无名火腾腾升起。去岁与兄长袁绍联手,南北对进,一度打得朝廷弃守青州、徐州北部,何等风光!岂料局势逆转如此之快,朝廷反应迅猛,壮士断腕之余,竟能迅速调集重兵,形成合围之势。如今,北线袁绍在朝廷数路大军的猛攻下自顾不暇,南线则要直面许褚、文聘、段煨、张辽等部的兵锋,更兼背后江东孙策虎视眈眈,受封九江太守后,其北上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诸卿,”袁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焦躁,“朝廷大军压境,孙策小儿背信弃义,窥伺朕之后方。局势危殆,尔等可有良策,以解眼下之困?”
短暂的沉默后,谋士杨弘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道:“陛下,臣观当前局势,我军防线过长,兵力分散,易被朝廷各路兵马逐个击破。尤其是东海、彭城二地,去岁朝廷主动撤离,几成空城,我大军驻守于此,非但无险可守,更需耗费大量粮草辎重,且此地民众大多已被陶谦、关羽迁走,几无兵源、民力可征。臣斗胆建言,不如……主动放弃东海、彭城,将梁纲、雷薄、陈兰所部精锐收缩至沛国、汝南核心区域,集中兵力,扼守要冲,方为上策!”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几位谋士的附和。阎象亦道:“陛下,杨公所言甚是。收缩防线,攥指成拳,方可与朝廷周旋,以待北线本初公(袁绍)那边或有转机……”
“住口!”
未等阎象说完,袁术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脸上因愤怒而涨红,指着杨弘、阎象等人厉声斥道:“收缩?放弃?又是收缩放弃!去岁便是尔等,力劝朕从南阳、颍川、陈国、梁国等地‘战略性’撤军,说什么保全实力!结果如何?朝廷兵不血刃收复大片疆土,朕却失了战略纵深,以致今日被其兵临城下,直逼腹心!”
他越说越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满腔的怨愤与不甘:“若当初依朕之意,固守颍川、陈国,凭借地利与朝廷周旋,何至于让那张辽、段煨如此轻易兵临汝南、沛国?尔等当初之言,误朕甚矣!”
殿下众谋士闻言,心中皆是一苦,暗自叫屈。当时情况岂能与现在同日而语?那时陛下您麾下能战之兵不过十万余,面对朝廷羽林、荆州、兖州多方压力,若不果断收缩,恐有被分割包围之险,虽然失去了南阳,颍川陈国梁国你也没拿打下来呀,况且还得到彭城东海以及鲁国,如今这号称的三十万大军,有多少是近月来强行征募的新丁?其中辛酸,陛下您难道不知?只是这话,无人敢在盛怒的袁术面前说出口,只能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
袁术见无人反驳,怒气稍歇,但胸中块垒难消。他重新坐下,目光阴鸷地盯着地图上下邳、广陵的位置,仿佛要将那里盯穿。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开始下达命令:
“前惧狼后怕虎,岂是帝王所为?伪廷欲灭朕,孙策欲袭朕,朕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下邳:“传令纪灵!”
“汝南乃我军北面门户,至关重要!命纪灵率本部八万精锐,给朕死死守住汝南!不得让许褚、文聘、段煨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