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被家丁拖着往后跑的司马懿回头瞥见这一幕,目眦欲裂,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但他咬碎了牙,硬是没让自己喊出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拉着司马孚,在家丁的拼死护卫下冲向黑暗的后门。
雷声隆隆,雨声哗哗,完美地掩盖了府内的惨剧。司马懿的心却比这雨水更冷,他大脑飞速运转:是谁?到底是谁要对我司马家下此毒手?我司马家虽为望族,但向来谨慎,并未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难道是父亲在朝中......不可能,父亲为人刚正,即便得罪人,也不至于引来灭门之祸!这分明是军队的手法,训练有素,狠辣果决......
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后门。一个家丁奋力砍倒两个试图阻拦的黑衣人,猛地拉开门闩。
“二公子,三公子,快走!”家丁奋力将两人推出门外,自己则转身用身体堵住了门口,迎向了追兵。
司马懿和司马孚踉跄着冲入后巷的瓢泼大雨中,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心中却只剩下逃生的本能。然而,他们刚跑出没几步,周围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虽然在大雨中光芒微弱),数十个黑影如同从地底冒出般,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堵死了所有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戏谑而残忍的笑容,正是郭汜。
“啧啧啧,这是要去哪儿啊?”郭汜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阴冷。
司马懿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司马孚护在身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朗声道:“诸位好汉!若是求财,我司马家库房财物,诸位尽可取之!只要放我兄弟二人一条生路,我司马懿对天发誓,绝不追究!”
郭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小兔崽子,你就是司马懿呀,脑子倒是转得快。可惜啊,你们死了,你家的钱照样全是我们的!所以,还是请你们乖乖去死吧!”
司马懿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对方目的明确,就是斩草除根!他死死盯着郭汜,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让我兄弟死个明白!”
郭汜狞笑一声,只是挥了挥手:“送两位公子上路!”
就在这时,府内传来李傕暴躁的吼声:“郭阿多!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找到司马懿那小崽子没有?别让他跑了!”
郭汜回头骂了一句:“嚷什么嚷!老子这儿逮住正主了!差点就让这两个小泥鳅从后门溜了!你里面搞利索点没有?”
“放屁!老子办事还能有漏网的?赶紧处理干净过来帮忙搜刮!值钱玩意儿肯定不少!”李傕的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正在往这边来。
司马懿从这短暂的对话中,捕捉到了“李傕”、“郭阿多”这两个名字,以及他们那熟悉的西凉口音!竟然是他们!董卓的余孽李傕和郭汜!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何要冒奇险潜入河内,专门来灭我司马家?我司马家与他们有何仇怨?
他的思维到此为止了。数把钢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和司马孚的身体。
剧痛传来,司马懿感到生命力在快速流逝,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耳边只剩下郭汜不满的嘟囔:“妈的,李稚然这个杀才,净给老子添乱......”
带着无尽的疑惑、不甘和愤怒,年仅十三岁,未来本该鹰视狼顾、熬死曹家三代、为司马氏篡魏奠定基业的“冢虎”司马懿,和他十一岁的弟弟司马孚,就这样倒在了温县后巷冰冷的血泊和雨水之中,死不瞑目。他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这场跨越时空的“针对”,究竟源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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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的杀戮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补刀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李傕和郭汜汇合,确认了司马懿兄弟的尸体,终于松了口气。
“妈的,差点就让这两个小的跑了!郭阿多,你他娘的把守个后门都能差点出纰漏!”李傕骂骂咧咧。
“放你娘的屁!要不是老子在外围布置了人手,他们真就溜了!到时候你就以死谢罪吧。”郭汜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两人一边互相埋怨,一边指挥着手下迅速搜刮府中的金银细软、珠宝古玩。这些都是硬通货,方便携带。至于那些笨重的家具、绫罗绸缎,虽然值钱,但也带不走多少了。
“快点!都他妈手脚利索点!值钱的赶紧拿!粮食布匹别管了!”李傕大声催促着。
很快,数百人都或多或少揣满了财物,一个个喜笑颜开。
“头儿,发财了!这司马家真他娘的有钱!”
“废话,这可是河内数得着的望族!”
“够咱们快活好一阵子了!”
反复确认没有活口遗漏,也搜刮得差不多了,李傕下令:“倒火油!给老子把这宅子烧了!”
兵士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砸碎在门窗、帷幔、家具上,虽然外面大雨滂沱,但内部一旦燃起,火势极难扑灭。
一支火把被扔了进去。
“轰——”火焰迅速窜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浓烟滚滚冒出,又被雨水压下去一些,但内部的火势却越烧越旺,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在雨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走!”李傕一挥手,不再留恋。
数百黑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汇入雨幕,沿着早已探好的偏僻小路,迅速向城外遁去。他们的目标,是如今民生凋敝、官府力量几乎为零的河南尹地区,那里便于隐藏和转移。
身后,司马府的烈焰在暴雨中顽强地燃烧着,直到很久以后,大火才被闻讯赶来的温县县卒和邻里勉强扑灭,但留下的,只有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和无数烧焦的尸骸。
河内温县司马家,一夜之间,满门诛绝,震惊河内。
而此时的吕布大军,尚在数百里之外,仍需数日才能到达这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