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重得像粘了铅,李一凡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首先钻进来的是光——不是山洞里的火把光,是带着暖意的晨光,从松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碎碎地洒在脸上,不刺眼,却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是身体的感觉: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装过,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尤其是后背和胸口,之前被蛮族弯刀划开的伤口,此刻却没有火辣辣的疼,反而透着股清凉,像敷了什么东西,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水……”他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刚想抬手揉眼睛,就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很轻,很匀,带着点疲惫后的浅眠节奏。李一凡顿住动作,慢慢转头看去。
是司马静。
她靠在旁边的大树上,头微微歪着,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她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显然之前耗力过度还没恢复;衣角沾着点泥污,是昨天引开蛮族时蹭的,发梢还挂着片松针,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刚从晨雾里走出来的干净。
李一凡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他想起昏迷前的画面:山洞里弥漫的黑雾,自己浑身抽搐的痛苦,还有那双突然按在胸口的手——冰凉,却带着股清冽的能量,像雪山融化的泉水,一点点抚平体内狂暴的煞气。那时候他意识混沌,却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能量里没有丝毫恶意,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柔。
又想起昨天在松树林里,萧战说,司马静为了引开蛮族,一个人跑进竹林,还设了陷阱、撒了草药粉。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背着药箱,在陡峭的山坡上奔跑的样子——那么瘦弱的一个姑娘,却敢为了他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去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蛮族。
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还有点发慌。
这种感觉很陌生。以前在天澜城,他只对家人有过这种牵挂;穿越到这个世界,满脑子都是报仇和变强,身边的兄弟虽然亲,却从未有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是感激那么简单,也不是战友间的信任,更像是……看到了一片在血色战场上,突然冒出来的青草地,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怕自己的血腥气弄脏了它。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想碰碰她挂在发梢的松针,却又在快要碰到时停住了。
别吵醒她。一个念头在心里冒出来。她肯定累坏了,让她多睡会儿。
于是他就那么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马静。看她睫毛偶尔轻轻颤一下,像是梦到了什么;看她嘴角微微抿着,大概是还在担心他的伤势;看她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手里还残留着捣药时沾上的草药绿汁。
“凡哥!你醒了?!”
突然一声大嗓门炸响,吓得李一凡差点从干草上弹起来。是萧战!他扛着一捆干树枝从林子里出来,看到李一凡睁着眼睛,激动得把树枝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声音大得能惊飞树上的鸟。
“嘘!”李一凡赶紧抬手制止他,眼神往司马静那边瞟了瞟,“小声点,别吵醒她。”
萧战这才注意到靠在树上睡觉的司马静,赶紧捂住嘴,脚步也放轻了,凑到李一凡身边,压低声音:“你可算醒了!昨天你昏迷的时候,可把我们急坏了!司马姑娘更是,守了你半宿,一会儿摸你体温,一会儿给你换草药,自己都没合眼!”
李一凡的心里又软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包扎整齐的伤口——布条缠得很规整,连边角都掖得好好的,显然是用了心的。他抬手碰了碰伤口,清凉感更明显了,还有股淡淡的草药香,应该是司马静昨天捣的那些“止血花”和“宁神叶”。
“我睡了多久?”他轻声问。
“快一天了!”萧战蹲下来,掰着手指头算,“前天晚上在山洞,昨天早上在松树林休息,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了,再走半天就能到铁壁城了!”
说话间,冷轩和苏牧辰也走了过来。冷轩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手里擦着窄刃刀,看到李一凡醒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放松,点了点头,没说话——还是老样子,话少,却什么都看在眼里。